第二天下午,奇奇放學之後,把香香還有香香公主等一家三口領到鹿場,胖子專門給它們扎開一塊圍欄,又釘了一圈橫樑,香獐子體型小,尤其是香香公主,才跟小羊羔那麼大,容易鑽出去。

也不知奇奇是怎麼弄的,這本來素不相識的兩隻成年香獐子還挺親近,看來有戲,就連香香公主有時候淘氣,騷擾香香,它也不惱。

不過鹿群對新來的房客不大友好,尤其是那幾隻大公鹿,耀武揚威地晃動頭上的大犄角。香獐子沒角,體型跟人家又不是一個級別,所以只能遠遠躲在圍欄遠離鹿群的那一邊。

奇奇看不過眼,鑽進鹿欄,鼓搗了一陣,幾隻大公鹿就消停了,最後甚至香香公主鑽到這邊,也安然無恙。

胖子看得心花怒放:這丫頭有本事啊,不管什麼野牲口到了她的小手裡都服服帖帖,沒聽人家說嘛,老虎都衝她笑呢。

到了晚半晌的時候,車老板兒從公社回來,給胖子捎話:收購站叫他拉小雞去。

胖子一拍大腿:可不是到了收小雞的時候嗎,現在天寒地凍,殺完就能凍上。這事搞的,實在有點被動,但願那個老革命不會發脾氣。

第二天一大早,胖子一個人去了公社,那麼多小雞,不動用木盒是運不回來了。走在山路上,上面鋪著厚厚的一層雪,中間被往來的馬車壓得溜平,跟鏡子面一樣光。

嗖——身後一個人影從胖子身邊疾馳而過,帶起一陣涼風。

真快啊,胖子納悶了。只見吱嘎一聲,前面的人影忽然轉身停住,跟胖子打招呼:“胖哥上哪啊?”

胖子一看,是二肥子他哥,大肥子。再一看,這傢伙腳底下綁著兩塊木板,比棉鞋稍大一點,前面拉出一個凸形槽,背面拉掉一半,然後釘上三個大洋釘。

腳尖一點地,洋釘帽扎進雪裡,然後就能向前滑。大肥子見胖子盯著他的腳看,就抬起腳,胖子看到,木板上豎著綁了兩根粗鐵絲。

“這玩意不錯,趕上滑冰了,而且站上去比冰刀還穩當。”胖子心中暗贊,也不覺有點心癢癢:“大肥子,你脫下來叫我試試。”

“胖哥,我爹趕馬爬犁在後邊呢,就你這體格,非把我的腳滑子踩碎不可。”說完轉過身,咔咔蹬了幾下,速度起來,一溜煙跑遠了。

胖子心裡這個鬱悶啊:我至於那樣嗎?不過這體重確實有點超標,沒辦法,一天天能吃又能睡,不胖才怪,要不咱也減減肥?

腦子裡激烈鬥爭一陣,胖子得出結論:順其自然,絕不能因為減肥虧空了肚皮。況且現在雖然稍微胖點,不過力氣又大,身子又靈活,沒感覺出啥累贅。

就在胖子自我安慰的時候,後面來了一輛馬爬犁,還真是大肥子他爹,胖子也就不客氣地坐上去,在咔嗒咔嗒的馬蹄聲中,來到公社。

進到收購站大門,裡邊熱火朝天,幾十輛大馬車排成長長一隊,上面都拉著不少土囤子,裡面雞鴨歡騰,大鵝嘎嘎。

車老板抱著大鞭子互相拉噶,交流著彼此大隊的情況。整個場面,只能用熱鬧來形容。

胖子問了好幾個人,才打聽出來,老革命在屠宰車間。胖子找過去,一進屋就見裡面熱氣騰騰,一股腥氣撲面。

正中央是一個特大號的鐵鍋,胖子約莫了一下,就算他躺進去都能裝下。

鍋裡燒著開水,四周一圈婦女,拎著殺完的小雞到鍋裡蘸一小會兒,然後把落湯雞搭到鍋臺上,雙手上下翻飛,眨眼間就變成禿毛雞,黃呼呼的肉皮一根毛都沒有。

褪完的小雞拿到一邊,專門有人開膛,把腸子扒出來,心肝和雞胗留下。雞胗是好玩意,在中間拉一條口子,往兩邊一掰,裡面的髒東西倒出去,最後再把雞胗內膜的一層黃皮扯下來,這東西叫雞內金,可以入藥。

處理完內臟的小雞,又專門有人整形,脖子連腦袋壓到翅膀下面,兩隻大腿折過來,把爪子塞進肚內,團團呼呼,再也不伸腿拉胯。

到這就算完活,一隻只擺到木板上面,抬到外面凍,凍實之後在放到涼水裡打幾個滾,拿出來之後就裹上一層冰,再也不怕風乾,當地人管這個叫“掛蠟”,冬天儲存肉啊、魚啊什麼的最方便。

胖子正看得新鮮,就覺得寬厚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小胖子,你咋才來,小雞我都給你裝籠子了。”

回頭一看,老革命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身後。看到小老頭滿面春風,胖子這才安心:“孫站長,可得好好謝謝您老,想得真周到。”

“再不來小雞都餓死可得算你的。”老革命把手裡的帽子往腦袋上一扣,背著手走出去,胖子也把手往身後一背,跟來出去。

到了辦公室,葉鶯正坐在那,看到胖子,眼睛一亮:“胖哥,來買小雞啊。”

胖子憨笑點頭,然後把一兜子炒熟的松子扔給她:“小玉給你的。”

兩個人說話的工夫,老革命叫會計算賬,噼裡啪啦算盤一響,胖子立刻傻眼。

“一共是八百六十二塊。”

這麼多錢!胖子一個勁吧唧嘴,他來到靠山屯,一共收入八百多塊錢,買樹苗花去將近一半,買生活用品又花一些,手頭就剩下三百多塊錢。

在腦袋上拍了一下,胖子終於意識到,自己實在是沒有經濟腦瓜。當然還有一個原因,胖子一直覺得這時候物價比較低,以為三百塊錢不老少呢,可是那小雞也不少啊。

“老站長,錢不夠啊。”胖子只好實話實說。

“錢不夠你來幹啥,小雞餓了一天,得掉多少分量,公家得受多大損失!”老革命火了,吐沫星子濺出老遠,彷彿胖子是千古罪人一般。

胖子向葉鶯擠咕兩下眼睛,意思叫她講情,哪裡知道葉鶯低頭磕松子,嘎巴嘎巴,根本沒理這碴,不過嘴角抿著,有點壞笑的意思。

胖子心裡有點疑惑:按理說葉丫頭怎麼也應該幫忙講講情,好歹在我家連吃帶住十多天呢?這裡只怕有點貓膩。

於是胖子低著頭,就是不吱聲,心說:“看你們怎麼耍,能耍出什麼花樣。”

老站長拍了半天桌子,這才說道:“小胖子,你沒錢這些雞也得要。不如這麼辦,先打個欠條,來年還錢。”

還有這美事?胖子抬起頭:“老站長,有啥條件你就說吧。”

“來年割下的鹿茸必須賣給我,不許叫二道販子收走。”老革命一本正經,說得義正詞嚴。

胖子卡巴兩下眼睛,徹底明白,原來是惦心我的鹿茸呢,不過現在短處在人家手裡捏著,就這麼辦吧,反正咱也不吃虧,做一回無本生意,想不到啊,我胖子也能打白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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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胖子點頭,老革命終於露出笑臉:“我那還有點當年的小鵝,你要不要?”

胖子一咬牙:“要,不過也賒賬。”

一千只小雞,一百只大鵝,足足裝了七八十個籠子,胖子叫人幫著抬到收購站大門外,靠著大牆一字排開,稀稀拉拉老大一片。

“不知道一千塊錢在這個時候算不算一屁股債。”胖子拍拍自己肥肥大大的屁股,心裡忽然想起一句老話:家稱萬貫,帶毛的不算。

不妙,胖子掰著手指頭算了算,除去眼前的雞鵝不算,無論是梅花鹿還是香獐子,甚至連小野豬,都是帶毛的啊。

最後胖子終於得出一個結論:現在還只是投入階段,想要產出,只能等到明年。

“不要著急,日子要一天天過,至少現在還有夢想。”胖子很善於調劑自己的思想,很快就想開了,難怪他能長得這麼胖,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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