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已經進入伏天,一大早起來,就感覺日頭熱突突。**-**)t一條綠,一條黃,各家各戶的小麥都已經上成,沉甸甸是穗子耷拉下來,莊稼人辛辛苦苦伺候它們幾個月,現在該是回報的時候了,農人的希望,就在一顆顆金黃的麥粒中醞釀。

不約而同的,大部分人家都選擇今天割麥子,用老話說就叫“開鐮”。一般人家都是種五六畝地的麥子,頂多十畝,家裡的勞動力一起出動,少的一天,多的兩天就完工。

李隊長拎著個暖水瓶,外面是用細竹條編織,密密麻麻,透過縫隙,可以看到裡面白閃閃的壺膽。

不過,水壺裡面裝的可不是熱水,那是剛從井裡打上來的涼水。一會幹活熱了,喝上兩口,透心涼,賊舒服。

他家大小子拎著個破兜子跟在後頭,裡面裝著鐮刀、磨石。鐮刀昨天晚上已經磨得雪亮,李隊長還用它試著刮刮鬍子。

磨石也是必備之物,割一陣麥子,坐在地頭樹蔭底下抽袋煙,歇歇腿,磨磨刀,這叫磨刀不誤砍柴功。

李隊長家今年開春播了六畝小麥,因為雨水調和,小麥都快長到大腿根那麼高,穗子將近三寸,連麥芒都跟鋼針似的,透著壯實勁。

“今年一畝地肯定能打兩袋半。”大小子看著金黃的麥浪,渾身幹勁十足。按照農村的說法,一麻袋小麥就是二百斤,兩袋半就是畝產五百斤,這個在當時就算是高產了。除去交任務糧,自家還可以剩幾麻袋,想想隔三差五就能吃上白面饅頭,能不來勁嗎?

李隊長心裡更有數,豪氣十足地吼了一聲:“開鐮”,然後爺倆就貓下腰。小臂輕擺,唰唰唰,貼著地皮一寸,小麥就齊刷刷地躺倒,然後用鐮刀一摟,抽出幾根麥稈擰幾下,攔腰一系,接口處擰倆勁,麥捆子往身後一立,繼續往前割。

“隊長,收麥子了,我們都過來幫忙了,中午你得管飯。”身後忽然傳來一個粗拉拉的嗓子,李隊長不用回頭,就知道胖子來了。

他手上唰唰唰不停,嘴裡說道:“從來就沒見過你小子幹過農活。”

說完直起腰桿。回頭一看。不由愣住。只見男女老少都有。老吳頭拄著小柺棍。奇奇和吳瓊穿著小花裙。哪有一個幹活人。

隊長也樂了:“我看出來了。你們這是旅遊團啊。胖子。反正你家也沒地。陪著客人好好溜達溜達。”

話說吃完早飯。老吳頭一看家家都拎著鐮刀。非張羅要看人家割麥子。奇奇和吳瓊自然不甘落後。於是連大辮子一起都來了。

奇奇朝著李隊長喊:“隊長爺爺。我幫您拾麥穗。咱們要顆粒歸倉。”小家夥上學期剛學過這篇課文。

“好孩子。小心別扎著小手。麥芒跟針尖差不離。”李隊長剛誇獎一句。就聽奇奇接著說:“然後你那要是抓到就給我們。”

“小丫頭。原來是惦心這個。叫你胖叔叔抓去。”說完。一甩手。一個大紅就直飛過來。落到奇奇面前地麥茬上。

這傢伙個大腿長,兩個翅膀鋥亮,長鬚子不停搖晃,一看就願意叫喚。

瓊的小手飛快扣上去,一下把罩住。小家夥也顧不得麥茬扎手,嘴裡大喊大叫:“哈哈,捉住了——哎呦,它咬我——嗚嗚嗚——”

啥叫樂極生悲,大概說的就是這種樣子,在她雪白的小手上,的大嘴狠狠咬住不撒口,一直被拎到空中,甩了幾下,還是甩不掉。

奇奇火了,上去捏住的兩條後腿,剛要使勁拽,卻被胖子攔住:“你要是一拽,的腦袋直接就拽下來了。”

胖子看過二肥子他們玩過這把戲,用衣服逗著咬住,然後猛地一拽,就身兩斷,只剩下一個圓鼓鼓的腦袋留在衣服上面。

李隊長奔過來,找了個草棍,輕輕在的觸鬚上挑逗兩下,這傢伙總算撒手。李隊長又掐了一片草葉,把抱在裡面:“叫你胖叔叔把褲腳子先挽起來,夾在裡面就成。”

奇奇手裡還剩下一個的長腿,剛才一使勁,把後腿給弄掉了,小家夥嘴裡嘟囓著:“要是有個籠子就好了。”

“奇奇,我給你擰籠子!”二肥子不知道從哪冒出來,頭上戴著一個嶄新的綠軍帽,軍帽上面還戴著一個新編的綠草帽,乍一看還真有點像遊擊隊員。只不過光著小膀子,下面還穿著一個褲衩,破壞了形象。

兩個小丫頭立刻把二肥子圍住,眾星捧月一般。二肥子用手背在鼻子上抹了一把,神氣活現地說:“不過你得答應把笨笨借我玩一天。”

胖子一看他們沒完沒了,也就不再管小孩家那點破事,彎腰幫著李隊長捆麥子。大辮子也上來幫忙,只不過她不會擰最後的接頭,胖子手把手教她擰了幾下,也就出徒了。

那邊,二肥子和奇奇的談判已經結束,最後是以半天時間成交。

即使這樣,二肥子也差點美出鼻涕泡。他掏出一個小片刀,割了幾十根麥稈,先

棍拼成十字,然後一圈一圈地開始擰籠子底。

一根麥稈擰完了,就穿上第二根,正好大頭接小頭,嚴絲合縫。到了上面就更快,凝成麻花勁,不到二十分鍾,一個將近一尺高的籠子就完成,黃澄澄,跟寶塔一樣,竟然很有幾分美感。

倆丫頭拍著小手叫好,不過只有一個籠子,都想要,最後還是奇奇主動棄權。

“二肥哥,你這籠子沒有門啊,怎麼往裡裝?”奇奇看出門道。

“這兩根是活動的,一抽出來就是個小門,記得天天早上撒點水,放點角瓜花、黃瓜花啥的就成。”二肥子也真賣力氣,又領著她們去抓。

他的技術絕對一流,很快就抓到一隻綠的,一隻紅的,綠的叫草,紅的叫火,連同胖子褲腳子裡面那只,都放到籠子裡,那個被奇奇取名叫“獨腳大將軍”。

還有一個,還長著長尾巴!”吳瓊在麥茬裡面又現一隻,而且還比較特別。

二肥子一看就樂了:“**後面帶刀的是大叫驢,它不是,專門殺吃。”

奇奇眨著小眼睛:“不對吧,我以前看過圖畫,這樣的是雄。”

很快,三個小家夥就吵起來,吳瓊自然幫著奇奇,倆丫頭都叉著小腰,二肥子最後只能落荒而逃,一邊跑還一邊喊:“下午我就去接笨笨——”

兩個老頭在樹蔭地下看得興致勃勃,老吳頭捻著鬍子笑,一個勁誇孫女厲害。

漸漸的,日頭越升越高,火辣辣的照下來,地上跟下火一樣。李隊長和他大小子都只穿著一個背心,背心都已經被汗水打透,肩膀子、胳膊上全是一層汗,農民的辛苦,在這時候真真切切表露無遺,那才叫汗珠子掉地下摔八瓣呢。

不過身上這層汗也有好處,可以防止太陽暴曬,不然,只要曬上一個點,身上非暴皮不可。

胖子和大辮子幹的活還算最輕省的,不過也熱得噼裡啪啦淌汗,胖子一邊捆麥子,嘴裡一邊叨咕:“今個中午還得多加一碗飯。”

“歇一會。”李隊長撩起背心擦擦臉上的汗珠,走到地邊樹蔭底下,咕嘟咕嘟喝了兩口涼水,然後拿出磨石磨刀,嘴裡還笑呵呵地說:“農活不等人,這麥子今天要是不收,兩三天就掉粒,要是老家賊(麻雀)啥的一彈,那遭損就大了。

話說到麥收時節,老家賊最歡實,都成幫結夥的往麥地裡飛,一群最少好幾百,呼呼啦啦一大片,就跟鬧蝗蟲似的。它們連吃帶禍禍,落到麥穗上,小爪子不老實,這邊吃,那邊彈,一個麥穗最後都不剩啥。

即使是麥子拉到場院,高高的麥剁上也常常落上一層。常有車老板子卯足勁,一鞭子下去,就能抽住十多個,樂呵呵回家給小孩烤著吃。往灶坑裡一塞,烤成黑糊糊,拿出來一嗑打,糊巴香。

胖子摸出幾個大桃子,每人了一個,一邊啃一邊說:“今年收成不錯,自個家把麥子留夠了,多打點面,別像以前似的,吃頓饅頭就算過年了。”

“哈哈,以前隊裡就過年能分二斤面,想吃都沒有,今年可妥了。”李隊長把桃核一扔,有幹勁十足地衝到地裡,鐮刀霍霍,汗珠噼啪。

老吳頭終於有點坐不住:“我說咱們別在這了,人家幹活,咱們閒著,實在是下不去眼。”

“這話我早就想說了,農村不養閒人,你們跟我上園子摘豆角,不然中午沒飯吃。”胖子也喜歡跟他鬥嘴取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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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本來以為來這比較清閒,想不到更忙活,忙活得我都有點閒不住。”老吳頭頗有些感嘆。

“忙的是身體,閒的卻是精神。幹一天活,吃頓飽飯,炕上一趟,啥也不用尋思,一覺大天亮。再說,也不是天天這樣,就是秋收的時候最忙最累,不過也最有奔頭。”胖子覺得這種簡單的生活更好,起碼精神上一點不累。

回憶一下三十年後的生活,胖子覺得,最大的問題就在於精神壓力太大。那些整天吵吵失眠睡不著覺的,最好的法子就是把他領到地裡,割一天麥子,看你晚上還能不能睡著。

老吳頭咂咂嘴:“我是心有餘力不足啊,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你說我能幹點啥呢,胖子?”

“那就看你想不想幹了,幹農活或許不行,不過你可以揮技術上的特長——那啥,你老除了下棋,還有啥特長沒?”

“你小子一點也不厚道,我不就是下棋贏不了你嗎,告訴你,我退休之前,是酒廠第一號技術員。”老吳頭氣得鬍子直翹,這個死胖子是屬於那種蔫壞蔫壞的。

胖子心裡一動:“那就在我們村開個酒廠怎麼樣?山裡都是各種野果子,原料不用愁。”

老吳頭也精神一振:“下午咱們看看去。”

山採野果子去嘍——”倆小丫頭高興地蹦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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