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臨淵閣回來,夏無霜在床上癱倒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

和趙之闌的對話,實在是太費腦子,太傷神了。

每一句話都有可能是陷阱,每一個答對都必須小心翼翼,一個不留神,就萬劫不復。

當時還不覺得有什麼,可是一回到流風軒,神經鬆弛下來的時候,整個人一下子就虛脫了。

從來不知道,和人講話是這麼累人的事情。

她連午飯也沒胃口吃,悶頭睡到了下午。

大廳裡杳無人蹤,書房裡也沒有人,司牧狐不知道去哪裡了,夏無霜打著呵欠來到飯廳,心想司牧狐也許給他留了點心之類,可是飯桌上卻光禿禿的什麼也沒有。

正在鬱悶之中,卻聞到一股甜香味,遙遙的,像是從天井那邊傳來。

原本虛空的胃因為這香味更加大發牢騷,夏無霜捂著肚子一路追隨香味而去,卻見司牧狐背對著她蹲在一個小爐子面前,手執一柄芭蕉扇,正在奮力地扇風。

那甜香的味道,就是從小爐子上的小瓦罐之中飄出來的。

夏無霜忍不住叫道:“喂,你幹什麼呢?”

司牧狐聞聲回頭,唬得夏無霜退了兩三步。

好花的一張臉……

“我去膳房覓了只最肥的野雞,他們說夏天吃山參好,我就弄了點山參跟野雞一起燉,差不多了,馬上可以吃了。”

夏無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想吃山參燉野雞,不會讓他們幫你弄啊?為什麼要自己動手?”

“不是我吃,是你,你中午不是沒吃飯嗎?”司牧狐澄清,“那些人只會偷工減料,要麼就是時辰不夠,我自己來比較好一點。”

夏無霜一把奪過他手中的扇子,在他花了的鼻子底下晃啊晃:“別告訴我你在這蹲著扇了一下午。”

司牧狐抹了抹鼻頭,臉更花了,低聲道:“早上你走之後我就去廚房找材料了……”

夏無霜拿蒲扇點了點他的頭,想要義正詞嚴地訓斥他幾句,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心裡堵得慌,是那種溫暖的堵。

就像是熱水瓶被裝滿了熱水然後拿軟木塞蓋上的那種堵。

走到小爐子旁邊揭開瓦罐的蓋子瞧了瞧,烏黑的一鍋湯,湯麵上飄著無精打采的菌子和山參,沉浮著大小嚴重不一的野雞肉塊,哈哈大笑了起來。

“司牧狐,你說你說,這是不是你打孃胎裡出來第一次給人熬湯?”

司牧狐想了想,老老實實道:“是。”

“不錯不錯,第一次熬湯就能把所有的食材都熬熟了,難能可貴!”夏無霜一邊表揚,一邊伸出手來,大咧咧地摸了一下他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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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司牧狐比她高出一個頭,她幾乎是跳起來做這個親暱動作的。

司牧狐的臉刷的一下紅了,侷促難當地看著她,烏溜溜的瞳仁在眼眶裡轉啊轉,不知道在想什麼。

夏無霜嘻嘻笑著回屋取了小几子和凳子,又叫司牧狐拿了兩份碗筷,兩人面對著面坐好了,她親手將湯盛到他的碗裡:“作為獎賞,賜你半鍋湯。咱們一起把這些野雞跟山參全部消滅完。”

司牧狐任由她擺弄好了,自己先低下頭喝了一口,道:“你嚐嚐,這湯怎麼樣?”

夏無霜也跟著喝了一口,當真鮮美,於是讚道:“不錯,想不到你這方面天賦還挺高。”

心裡不是不感動的,雖然名義上時他的丫環,可是自從搬到流風軒以後,她基本沒有盡過一個丫環應盡的義務,倒是司牧狐,這個養尊處優的小公子,竟反過來為她熬了一次瓦罐湯。

“無霜,我應該謝謝你。”司牧狐冷不防丟擲這麼一句話。

夏無霜差點被野雞肉噎住,怪異地瞧著他。

他則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自從你來了之後,我覺得生活好像變了,變得——”

“怎麼樣?”夏無霜歪著頭,瞪著眼。

“快樂。”司牧狐似乎是不太習慣說這樣的話,眸光閃爍,“過去十九年的歲月裡,我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

哦,原來我能給你帶來快樂。

那麼你過去的那十九年,到底是怎麼過過來的呢?

在你成長的歲月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使得現在的你,孤獨至此?

夏無霜極想、極想將這句話問出來,可是終究,還是選擇了沉默。

然後,直到湯喝完,兩個人都沒再怎麼說過話。

夏無霜甚至有了一種預感,他們之間,將會長久地如此緘默下去,直到某一天終於堆積成災。

這不是她想要看到的結果。

他們之間,依然還隔閡著頑固的堅冰,牢不可破。

那冰,生長在司牧狐的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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