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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少言卻是愣在了那裡,因為雖然這蟲子長相和他昨晚所見的怪蟲子幾乎一模一樣,但身體卻是通體白色,而非紅色的,以致看起來也更像是一條家蠶。

洛少言不由懷疑眼前這蟲子和他夜裡所見的是不是同一條。

但聽兩者的聲音卻是十分的相似。

只是昨晚見到那怪蟲子的時候,洛少言意識已有些模糊,記憶也似乎沒那麼清晰,所以還是有些不確定。

他也十分奇怪,這蟲子雖小,卻能夠發出如此嘹亮的叫聲。以前爺爺也養過家蠶,但他從沒見那些蠶發出過這樣的叫聲,他記得那些蠶只有一起吃葉子的時候,才會發出細微的沙沙聲,和這蟲子的叫聲完全不一樣。

那蟲子則又朝洛少言叫了幾聲,然後從床底下爬了出來。它的速度雖不快,但比起洛少言以前見過那些蠶,卻是要迅速很多,顯得頗是敏捷靈活。

看它肉肉的樣子,在那裡一扭一扭地爬動著,洛少言不由心中一動,想把它抓起來仔細看看。

只是他一伸手,那蟲子便立刻停了下來,隨即竟是翻轉身子,肚皮朝天躺在那裡,微微晃著腦袋,也不知道什麼個意思。

洛少言停在了那裡,一時有些猶豫起來。

那蟲子則又翻過身子,繼續爬了起來,爬向洛少言。

只是當洛少言再次伸出手時,它卻又立刻停了下來,微仰著頭,上身像蛇一般猛然一縮一伸,嘴裡則又叫了一聲,叫聲比起先前還要響上一些,隱隱帶著一絲警惕之意,倒像是要咬洛少言一般。

洛少言嚇了一跳,趕緊縮回了手,心中則是有些奇怪。

那蟲子則又爬了起來,可接著它卻從洛少言腳邊爬了過去,然後爬上了竹床一條床腿。

看樣子,它似乎想爬到竹床上去。

洛少言驚奇之下,卻不敢再輕舉妄動,耐心地看著那蟲子的舉動。

沒過多久,那蟲子便爬到了床上,來到了洛少言排出的那灘‘汗水’前,隨即竟是伸直身體,將腦袋埋進了那灘‘汗水’裡去,倒似要喝那‘汗水’。

洛少言不由感到一陣惡寒。

不過很快小蟲子便抬起了頭來,晃了晃腦袋,低低地叫了幾聲,然後爬了出去,倒似乎並不喜歡那‘汗水’的味道。

不久它爬到了床頭,又爬上了洛少言用的那個竹枕,然後便翻轉身子,肚皮朝天躺了下去,嘴裡還輕輕地叫了幾聲,叫聲中竟似乎帶著一絲愉悅之意。

它那古怪的舉動,和洛少言以前見過的蠶蟲全然不同。

驚奇不已的洛少言卻突然心中一動,也立刻爬到了床上。

他突然想到要不要趁現在修煉一下,看看到時候如果又出現真元暴走的情況,這蟲子又是否會向上次那樣幫助自己。

不過很快他就打消了這個主意。因為他一旦開始煉氣,只怕又要幾個時辰的時間,而現在天已經越來越亮,不用多久師父明陸子就應該像往常那樣,來這裡看自己了。

想到師父很快就要來了,洛少言趕忙爬下床,隨手拿起床邊一條他先前從自己身上解下的紗布,擦拭起床上那灘‘汗水’來。

可奇怪的是,那灘他摸起來甚是黏糊的‘汗水’既不能被紗布吸收,也不能粘附在紗布上,他擦了好一會,紗布上卻沒沾上半點。

而且雖然他用紗布擦拭的時候,那灘‘汗水’也會散開,但他一拿起紗布,那‘汗水’便很快就會匯聚在一起,形成小小的一灘,顯然這‘汗水’也沒有真正粘附在竹床上。

與其說它是‘汗水’,倒更像是一灘淡黑色的水銀。

驚奇不已的洛少言也有些無奈。

床頭那蟲子突然翻過身,一連叫了好幾聲,叫聲短促,挺是奇怪。

洛少言卻不由紅了臉,因為他感覺到這蟲子倒像是在嘲笑自己。

他自嘲地笑了笑,隨後伸手去摸那灘‘汗水’。

到現在,那灘‘汗水’好像風乾了不少,體積變小了一些,看起來也似乎更黏稠了。

他用手一碰,手指卻立刻沾了不少‘汗水’,甚至緩緩抬手時還拉起來一條絲,就跟濃稠的糖水似的。

這一下,洛少言倒是有了主意,索性丟了手裡的紗布,直接伸手去抓那灘‘汗水’。

這一次,沒費什麼工夫,他便將那灘‘汗水’捧了起來,床上則已是乾乾淨淨,沒留下分毫。

洛少言看了眼懶洋洋地躺在竹枕上的小蟲子,便快步走了出去。

鐵劍門所在方圓十幾裡之地,處處是奇峰險山,山上皆奇石怪樹,山間飛瀑峭巖隱現,林中靈禽玄鶴常伏,陡峭的山勢自有一股奇絕出塵之意,彷彿神仙所在。

洛少言所在的山名曰鐵柱峰,因其高聳入雲,峭立如柱而得名。

鐵柱峰中部有一處約十來畝的平地,平地上坐落著一間簡樸的木屋,正是洛少言如今的住處。木屋周圍長有十幾棵粗大筆直的松樹,樹冠如巨大的華蓋,鬱鬱蔥蔥,不遠處一巨大的山岩上還建有一個小小的四角亭子,亭子邊上又有一個小小的池塘,泉水從山崖上緩緩流下,匯聚在這小池塘裡,隨即又從小亭邊上直洩而下,形成一個小小的瀑布。

在白天陽光普照之時,瀑布邊上七色彩虹隱現,美輪美奐,與那間簡樸的木屋相互映襯,別有一番意境。

洛少言來到那小水塘邊上,將手裡捧著的‘汗水’丟在了池塘的出水口,然後長出口氣,開始洗起身上的汙垢來。

那灘‘汗水’隨著瀑布直洩而下,卻一直凝聚在一起,不見碎散。

直落下數十丈,那灘‘汗水’終於落在了一片草叢之中,緩緩滲入了泥土裡去。

可地上長著的青青綠草,卻突然開始快速發黃枯萎,隨後又紛紛腐爛,變成了點點黑泥。

不過兩三盞茶鍾時間,那灘‘汗水’已盡數沁入了泥土,而近一丈範圍的地方,花草盡已枯萎腐爛,上面寸草不存,一片爛土,與周圍花草茂密,鳥語花香的景象截然不同。

洛少言自然不會注意到這等異象。稍稍洗漱了一下後,他又開始檢查起自己身上的傷。

他發現自己身上的傷雖有所加重,卻並不真的嚴重,現在傷口上的血跡已盡數凝結,想必不用多久,便能夠結痂。

心情愉悅之下,他忍不住傻笑起來。

這時,天上卻突然傳來一陣爽朗的歌聲:

“快活快活真快活,被我一時都掉脫。

撒手浩歌歸去來,生薑胡椒果是辣。

…………

快活快活真快活,虛空粉碎秋毫末。

輪迴生死幾千生,這回大死方今活。

…………

如龍養珠心不忘,如雞抱卵氣不絕。

又似寒蟬吸曉風,又如老蚌含秋月。

一個閒人天地間,大笑一聲天地闊。

…………

金鉛採歸入土釜,木汞飛走居泥丸。

華池正在氣海內,神室正在黃庭間。”

歌聲迴盪在群山之間,久久不歇,讓人心曠神怡,就連山林間飛舞的蜂蝶鳥雀也彷彿多了幾分飄逸靈動。

洛少言一愣之後,面露喜色,站起仰頭望向天空。

歌聲稍歇,天上又傳來一陣大笑聲,遠處一人影徐飛而至:“小子,今天撿著什麼寶貝了嗎,怎麼這麼開心?”

來人身材高大,方臉寬額,濃眉大眼,一臉虯鬚,只是鬢角微白,頗有風霜之色。他腳踏一把四尺多長的黃色闊劍,言笑間卻顧盼生輝,自有一股瀟灑不羈之意。

不過轉眼時間,他便已落到了洛少言跟前,那把飛劍則倏忽變小,消失不見,好像是鑽進了地裡去。

他的右手,還託著一個木盤,盤子上放著些瓜果糕點。

聽來人笑話,洛少言神色一窘,卻低頭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師父。”

這人正是洛少言的師父,鐵劍門‘劍門三傑’之一明陸子。

明陸子掃了洛少言一眼,臉上閃過一絲疑色,卻很快就恢復了正常,點了點頭,微笑道:“你身體還未痊癒,還是要小心一些,練劍不急於一時。”

洛少言點了點頭,說了聲是。

明陸子卻是怔了一怔,神色也變得有些異常,但他卻並沒有說什麼,只是輕輕嘆了口氣。

這些天,洛少言一直苦練劍法,他也看在眼裡,怕洛少言傷勢加重,他還幾次提醒洛少言不要太過辛苦,可惜洛少言雖然每次都答應了,卻仍是苦練不輟,並未有絲毫懈怠。

對於弟子的固執,他感覺有些無奈,但也沒有多說什麼。

但他今天倒是有些好奇,要知洛少言進鐵劍門到現在,一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少有言語,更少有笑臉,今天卻是面帶笑容,實屬罕見。

但他也沒有問洛少言。

他猜測這或許是小孩心性使然,雖有愁緒,卻也難以持續太久,所以洛少言才會有此變化。

“吃點東西吧。”說著他遞給洛少言一塊糕點,“現在也該餓了吧,昨天我帶來的東西夠吃不?”

“夠吃了。”洛少言正覺飢腸轆轆,也不客氣,搓搓手接了過來。

不過他並沒說實話,雖然最近他心情一直比較壓抑,但胃口卻是挺好,而且不知怎麼回事,現在他的食量也是莫名大增,每天明陸子給他帶來的食物,換做以前,他兩天都吃不掉,但現在往往不到半天就會被他吃個乾淨,所以到了下午,他便要捱餓。

但他也不好意思跟明陸子多要。

“好吃。”幾口就吃完了明陸子給他的糕點,他說了聲謝謝師父,又巴巴地看著明陸子的托盤。

明陸子則哈哈大笑起來,又遞給洛少言一個山桃。

隨後他端著那裝著瓜果糕點的木盤,快步走向洛少言住的木屋:“我把這些吃食放你屋裡了,明天再來看你,你自己好好休息,記得按時吃藥用藥,傷才會好得快一些。”

洛少言連忙點了點頭,又說了聲謝謝師父。

可眼看明陸子走進木屋,他突然也想起一事,不由臉色一變,急叫了聲師父,快步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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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剛走到門口,便聽屋裡傳來明陸子一聲輕喝:“哪來的蟲子!”

幾乎同時,又聽啪的一聲巨響,整座木屋都似顫了一顫。

洛少言跑進木屋,見到明陸子彎腰站在竹床邊上,一隻右手正緊緊壓在他的竹枕上。

見到洛少言進來,明陸子抬起右手,臉上則頗有得意之色,哈哈笑道:“被我拍死了。”

在洛少言竹枕上,那條原本圓滾滾的怪蟲子則已變成了扁平,看去就跟一塊面片兒似的。

洛少言頓時呆若木雞,傻在了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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