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觀內殿。
觀主柳書易正和一位鷹鼻隼目的黑衣人把酒言歡,下首立著一個俊俏道童,忙著佈菜斟酒。
那黑衣人一把摟過道童,在他粉臉上啄了一下,把他身子橫抱在自己懷中,又含了滿滿一口酒,嘴對嘴,一點點餵給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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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童吃吃嬌笑,惹得黑衣人胸中一陣燥熱,若非顧及韓書易臉面,真恨不得立馬就將道童剝成白羊,好好快活一番。
韓書易眉頭一皺,旋即又鬆弛開,看又不是,不看又不是,只好訕訕陪著笑臉。
哐、哐……殿門擂的山響。
“殿外何人?”韓書易喝道。
“弟子採玉。”聽聲音便是那位在山門接待無涯一行的迎賓道人。
“何事如此驚慌?難道天塌下來了不成?進來說話吧。”
黑衣人放開道童,撈過一隻肥雞腿,放在口中大嚼;道童紅著臉走到黑衣人身後,為他捶背捏肩。
採玉道人走進內殿,先對黑衣人稽首,口稱護法長老後,才對韓書易道:“觀主,大喜啊。”
“何喜之有?”沒等韓書易開口,黑衣人先發問道。
“稟護法長老,來了一位祈福香客。”
“大驚小怪!採玉,你擾了本座的雅興,本座罰你今晚去本座房中修習妙法,你可願意?”黑衣人邪邪一笑。
“採玉自然願意侍候護法長老,不過今日之事,絕非採玉之錯。若不是那香客出手實在大方,採玉怎會如此孟浪。”採玉道人口中雖說願意,實質心裡害怕之極,護法長老的手段太過下作,上一會不知究竟,試過以後,害得自己半月不敢進五穀輪迴之所。
“大方?何等樣的大方?”黑衣人也不免好奇。
“這麼大一塊金子……”採玉道人比劃了一下。
“採玉,你不是想本座想昏頭了吧,這麼大?嘿嘿嘿……”黑衣人一陣浪笑。
“還不快滾!休要在這兒胡言亂語的。”韓書易指指殿外,對採玉道人呵斥道。
“借採玉幾個膽子也不敢騙二位啊,護法、觀主,你們看,這不就抬來了麼。”採玉道人一臉委屈。
恰好此時,八個年輕力壯的雜役道人嗨嗬、嗨嗬喊著號子,抬了什麼重物往內殿走來。
“稀奇,果真有此事?觀主,隨我去瞧個究竟吧。”
黑衣人一馬當先走出內殿,韓書易也跟著走了出去。
“此事太過蹊蹺。”韓書易看著偌大的一塊金子,踱了幾步,對黑衣人拱手道:“百鬼道兄,我白雲觀方圓百里之內,絕無如此財力的大戶豪門,怕是來者不善吧?”
“噯,觀主莫要多慮。管他何方神聖,只要本座坐鎮在此,他若敢生事,準保叫他有來無去。”百鬼道人哼了一聲,對韓書易此言甚為不屑。
“還是小心為妙的好,近日來,貧道總是莫名心驚肉跳的,只怕有禍事臨門啊。”韓書易嘟囔了幾句,又叫來採玉道人細細問那香客的模樣。
二十幾許的青年男子,一頭銀髮,容貌俊美無比……,韓書易靜靜聽著,腦子中漸漸幻化出一個人來——聶無涯?此人是聶無涯?!
不過,聶無涯道脈被毀,即便服食益壽丹增了壽元,也不能容顏不老吧?韓書易越想越覺不妥,忙吩咐雜役請監院凡之師兄去一探究竟。
這百多年來,觀中老一輩的俱已羽化歸天,與自個同輩的,也死的死,走的走,認識聶無涯的除了自己,也只剩下凡之師兄一人了,韓書易思及這些,一時有些感傷。
不一會,監院凡之道人匆匆趕來,先與韓書易耳語,又和百鬼道人說了幾句,隨後三人進了內殿,閉緊了大門。
“禍事、果真禍事,沒想到這聶無涯竟找上門來了。”韓書易急得團團亂轉,心中懊悔不已——自從十年前,道侶柳夢琪羽化後,自己日夜怕的便是一個死字,修為不高,成仙長生自然無望,唯一求的便是延年益壽的靈丹妙藥,然金銀易得,壽元難續。自己正百般無奈時,正巧昔年在道觀幹雜役的孫道人登門了,自己見孫道人年近二百,卻依然精神矍鑠,難免生疑,便設宴款待,把他灌醉了,套出了他為何長壽的隱秘,本以為從他處取得益壽丹易如反掌,哪知這孫道人嘴緊得很……唉……
“呵呵,恭喜觀主,這是大好事呀,觀主為何皺眉不展?”百鬼道人笑道。
“百鬼道兄說笑了。”見百鬼道人發笑,韓書易有些氣惱。
“呵呵,正主到了,不是比那孫老頭強勝百倍?孫老頭處即便還有益壽丹,也不過幾顆。本座聽說那聶無涯容顏依舊,可見他服食的丹藥遠比益壽丹要好。到時,本座將它取來,不就隨了觀主心願?”
聽百鬼道人如此輕描淡寫,韓書易與凡之道人只得相視苦笑。這聶無涯雖然一無修為,但他卻是忘念峰北宗執掌,豈是能輕易動得的?更別提還有藥道醫無命這個狠角色在背後保他。
“你們需怕他,本座不怕。他聶無涯是個什麼東西?廢人而已,不過掛了個執掌的虛名。忘念峰又怎樣,憑他忘念峰一派敢叫板我無傷城麼?笑話!”見韓書易、凡之二人一臉懼色,畏畏縮縮的,百鬼道人怒道。
這百鬼道人乃是無傷城外門弟子,數年前雲遊到此,韓書易見他一身修為已達靈寂,比自個不知高明了幾許,便曲意逢迎,把他留了下來,作為臂助。
無傷城地處苦寒,極為貧瘠,百鬼道人非內門弟子,平日裡哪有什麼好處可得?修為雖說被韓書易視為天人,其實在無傷城中也無足輕重,到了此地,有人敬,有福享,還有美貌道童可供褻玩,留下何樂不為?遂與韓書易一拍即合。前番把孫道人扣下,逼他交出益壽丹,這主意大半倒是百鬼道人出的。
“道兄莫要嚷嚷……”無傷城畢竟是魔道,若嚷嚷出去,讓人知曉白雲觀收留魔道中人,自己便引火燒身了,怕是清虛山也保不住自己,韓書易慌忙勸阻道。
百鬼道人自知一時失口,忙對韓書易一揖,又道:“只需把事兒做漂亮了,做乾淨了,何人能知?”
“如何做?”韓書易壓低聲音,湊上前去,問道。
百鬼道人招手叫凡之道人也過來,三人頭碰頭,密議了好一陣。
片刻後,三人散開,百鬼道人故作慷慨道:“如若事發,有本座擔著,與兩位無干。”
“道兄高義啊。”韓書易口中雖贊,心底卻不由叫苦,到時忘念峰找上門來,你百鬼大可一走了之,往無傷城一躲,我又能去何處呢?唉,事已至此,也只能一條道走到黑嘍。
“正主既然到了,這孫老頭,留之何用?凡之道兄,你親去處置一下。”百鬼道人用手在自個脖子上一抹,又嘿嘿淫笑道:“聽聞這聶無涯容貌甚美,本座倒心癢難熬了,觀主,隨本座去一觀吧。”
白雲觀一處偏殿中,無涯正悠然品茗,一會,低聲吩咐幾句後,龜不同帶著火靈兒領命而去。
一旁伺候的道童自覺眼前一花,殿中便少了一人,正奇怪,就見無涯也準備慢慢步出,趕緊上前道:“尊客是否想到處遊賞一番?小道可為尊客帶路。”
話未說完,道童一隻手卻已伸到無涯面前。
這白雲觀竟濁俗如此!無涯暗自嘆息,也不與道童計較,用點金術,將身後桌上一塊鎮紙點成金條,遞給道童:“我自個轉轉就可,無須勞煩了。”
“尊客請便……”道童也不推卻,奪一般接來,絲毫不避諱無涯,把金條放在嘴裡便咬。
嘖、嘖,無涯默默搖頭,走出偏殿。
百年歲月早已抹去了煙熏火燎之跡,無涯一路行著,一路看著,不知不覺已來到當年清風道長的居所。
這座大殿當年只被毀去一半,前殿依然是舊貌,就連那道心本善四字的楹聯也是當年所寫。
楹聯上隱隱有一片黑紅色的痕跡,這便是自己的血吧,無涯定定望著,耳邊依稀傳來自己當年的聲音:從此山高水長,我即是我,與白雲觀再無半分瓜葛!
無涯抬頭遠眺後山孤峰,沒看見什麼風景,只有血、只有沖天的火光,一如百十年前黃姑兒與自己訣別的那日!
無涯眼中的溫情驟然隱去,漸漸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