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鍾的時間轉瞬即逝,工作人員開始指導大家陸續進入前臺。由於參加過前一階段的鬥寶環節,伍子對前臺這種場面並不陌生,所以他並沒有表現出特別的激動和不安,臉上除了淡定還是淡定。他偷眼看看臺下的第一排,二十位評委依次就坐,張文平、李剛、孫二喜、楊敏功都在。這四位談笑風生,好像出席一個平常的開業典禮或者什麼宣傳會一樣,看那副淡定的樣子,彷彿對自己的藏品胸有成竹。靠近中央的坐位上董老爺子也在座,他不經意間朝伍子送來一絲微笑,彷彿在告誡他不要慌,成功必定是屬於你的。再往邊上看,李凱生、宋躍進也在座,這二位的表情比起前面那幾位要木訥的多,不知道心裡藏著什麼心事。其它十幾個人伍子就不認識了,不過他對這些人的印象普遍不怎麼地,別看一個個看上去文質彬彬,其實肚子裡滿是花花腸子。正是這些人的存在,使得鬥寶大會變了味道,成了有實力、有錢人的遊戲。而伍子現在做的就是要打破這種常規,他這種心態自然不會對這些人留下什麼好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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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次大會一共有玉器、瓷器、木器、雜項、書畫、青銅器等六大項,一共十八件藏品進入決賽,相對應的也就有十八個藏品的代表進入前臺。十八件藏品和十八個人分成左右兩溜面對面坐在前臺,每一邊九個人。主持人在中間,開始大致介紹這些進入決賽的藏品。

大賽組委會事先早已編排好,主持人的臺詞背誦的相當嫻熟,每一件藏品都被運用上了華麗的辭藻來介紹,彷彿每一件都成了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無價之寶。

主持人聲情並茂介紹完之後,下面進入自由交流的環節,所謂的自由交流就是藏友可以隨便看其他人的藏品,發現什麼漏洞或者不妥之處以後主動出擊,講出其它藏品的缺點,提高大家的收藏知識,同時也為自己的藏品增加人氣。

主持人此話一出,現場開始騷動,不光是臺上進入決賽的藏友蠢蠢欲動,連臺下的觀眾也興奮不已。他們最喜歡看的就是鬥寶,因為真刀實槍的鬥寶當中才能學到真東西,尤其是這個特殊重要的時刻,沒有人會刻意保留古玩方面的知識,必定會為了勝利全力出擊,這樣普通人才能得到最有用、最有價值、平常難以得到的古玩知識。

主持人一聲令下,十八個藏友紛紛離開坐位,朝自己感興趣的藏品靠近,都試圖用自己獨到的眼光發現對方藏品的漏洞,達到一擊致命的效果。伍子和老吳、老王略微商議了一下,他們之間粗略做了分工,伍子主要面對張文平那件青銅缶,老吳主攻李剛那件宋汝窯的青瓷,老王呢主要對付望古堂的那把摺扇。把這三件藏品打到,其它的相對容易對付一些。三個人拿定主意,分別朝各自的目標走去,現在不是客氣的時候,伍子拿起高倍的放大鏡直接把這件青銅缶看了個底朝天。

與此同時,其他人也開始關注伍子他們那幾件藏品,尤其是那把古琴和李唐那幅畫,有好幾個人駐足左右,同樣捧著放大鏡裡外翻看。顯然,這兩件藏品也是眾人心目中很有競爭力的幾件之一。

伍子貓著腰仔細觀察眼前這件青銅缶,這件缶的形狀跟一個瓷罐子差不多,圓腹、有蓋、腹上有四個環耳。整個器物上佈滿青綠色的鏽跡,不過保養的還算不錯,鏽跡沒有掩蓋器物的本來特徵,腹身蟠螭紋的紋飾清晰可見。這種紋飾一般興盛於春秋到戰國時期,所以基本可以斷定這件青銅缶的年代為春秋戰國。

中國古代的泥質類樂器主要有兩種:一種是壎,另一種就是缶。缶本來裝酒的器皿,但是要是用來擊打的話就算是一件樂器了。這件青銅缶在簡介時被持寶人附會上了一個生動且盡人皆知的故事——

戰國時期,秦國和趙國交好,雙方的國王也就是秦王和趙王在澠池這個地方吃放談生意,席間為了助興,同時也為了給趙國一個下馬威,秦王要求趙王彈瑟,趙王害怕秦國強大的軍事實力,於是勉強彈奏一首。秦王洋洋得意,命令史官記下:某年某月某日,趙王為秦王彈瑟。趙王身邊的名相藺相如足智多謀,就暗暗靠近到秦王身邊,以同歸於盡的方式相威脅,非得要秦王為趙王擊缶。秦王被藺相如視死如歸的氣勢震懾住,不得已敲擊了幾下酒案上的缶。於是藺相如也命令史官記下:某年某月某日,秦王為趙王擊缶。這樣一來兩個國王,分別為對方演奏一曲,誰也沒吃虧,誰也沒佔到便宜。這就是史上有名的“澠池會”。

而參加鬥寶大會的這件青銅缶,就被張文平很好的附會上了這個歷史上有名的故事,無形之中這件缶的歷史價值和文物價值翻了幾倍。從紋飾和器型上判斷,這件缶確實是春秋戰國時期的東西,時間上與澠池會也相吻合。這樣的話這件青銅器的競爭力就空前提高,其所附會的文物價值和歷史價值沒有哪一件參賽藏品可以比擬。單憑這一點,這件東西就佔盡了先機。

如果說這件缶就是當年澠池會之時秦王為趙王擊打的那件缶,伍子打死也不會相信,因為這種巧合的機率微乎其微,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缶這種東西在當時十分流行和普遍,偶爾在春秋戰國的古墓裡出土幾件也不奇怪。不過話又說回來,人家這種附會雖然有故弄玄虛的嫌疑,但是一般人還找不到反駁的證據,因為這件缶的年代本來就是春秋戰國時期的,跟澠池會的年代相吻合。並且這件缶還取樣做過14C的年代測定,結果表明確實是春秋到戰國時期的,持寶人還專門拿來了鑑定證書。這樣的話人家附會上澠池會這個特殊的歷史事件,也不算胡攪蠻纏,至少人家有一定的證據。古玩這東西,一旦跟某個重大的歷史事件或者歷史人物掛鉤,其價值立馬會翻上幾番。

伍子將這件青銅缶仔仔細細上上下下觀察了幾遍,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之處,相反,器物的每一個特徵都無一例外的表明這的確是一件春秋戰國的器物。伍子開始灰心,張文平整個家族就是搞青銅器出身的,這樣的大賽上不可能拿出什麼殘次品,應該百分之百是真品。而且這件缶的品相還不錯,再加上澠池會這個深入人心的歷史典故,張文平問鼎大賽冠軍的野心可見一斑。他不經意間看看臺下端坐的張文平,這傢伙正斜著臉注視著伍子,他和伍子在一起吃過飯彼此都認識,甚至張文平還拉攏過伍子入夥。現在伍子一直盯著這件缶不放,顯然對這件東西不懷好意,這當然令臺下的張文平很不爽,他用一雙略帶嘲笑的眼睛斜視著伍子。那眼神似乎在說,小子別不識好歹,張家的東西也是你一個毛小子能隨便打倒的嗎。

伍子把眼神收回來,假裝沒看見張文平的注視,他把這件缶放回原地,打算起身離開,既然沒有漏洞再看下去只會白白耽誤時間。

伍子放下銅缶的一瞬間,眼神突然集中在缶身上面的蓋子上。這個蓋子該在缶身上相當吻合,幾乎可以說嚴絲合縫,應該是原裝不假。當然這不是伍子所關心的,他的注意力此時全放在了蓋子上面的銘文上。銘文共有兩行二十來個字,呈橢圓形排列在蓋子周圍。

春秋戰國時期的文字還不太統一,比如戰國時期齊楚燕韓趙魏秦七國就有好幾種文字流行,幾乎每一個國家都有自己流通的文字。伍子不是專門搞文字研究的,這些看起來眼熟的文字,他其實一個也不認識。不過自從把注意力集中到這兩行銘文上之後,他總有一種感覺,如果一定要在這件青銅缶上尋找突破口的話,這兩行銘文或許是唯一的突破口。

古代青銅器上的銘文一般都具有比較特殊的紀念意義,要麼記錄著器物主人的生平事跡,要麼記錄著器物的使用目的,要麼記錄著器物主人的身份,總之一旦青銅器上有了銘文,其歷史價值和學術價值比沒有銘文的要高出許多,經濟價值自然也跟著上漲了。所以一些沒有銘文的真青銅器,作假者也會刻上一些假的銘文,或者原來的銘文太少,作假者畫蛇添足再多刻畫上一些,這樣銘文多了,各種價值也就水漲船高起來。伍子總覺著一個小小的蓋子上留下這麼多的銘文,在青銅器當中非常罕見,而且也不成比例,如果非要留下銘文來記錄主人的事蹟或者器物的來歷的話,銘文也應該在缶身,而不是在蓋子上。伍子暗暗把這些銘文印在腦海裡,哪怕有一點可疑之處他都要抓住,這是他為數不多的機會。

相互鑑定的時間結束,主持人提醒大家迴歸原坐,接下來是自由發言的時間,每個人都可以說出其他人藏品的不足或缺點。發言不論時間長短,只要講到點子上就可。十八位藏友面面相覷,這些人雖然不一定就是藏品真正的主人,但是他們至少是代表藏品本身來參賽的,能站在這個舞臺上的,無疑都是古玩界的精英,這些人久經場面,鑑定過的各種古玩可以說不計其數,眼裡不揉哪怕一丁點的沙子。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相互鑑別,不用說,每個人心裡都有一本賬,孰優孰劣都在每個人的心裡。

片刻沉默之後,第一個發言的是走馬燈的主人,那個戴著一副眼鏡白白淨淨的中年人。他發言的物件是龍光寶業的那件翡翠雕刻品。這是一件整個翡翠雕刻成的玉白菜,綠色的部分正好是白菜葉的部分,白色的地方被雕刻成白菜幫子,可以說很好的利用了翡翠的顏色和原始的形狀。這棵“大白菜”跟臺北故宮博物院的那棵有同樣地異曲同工之妙。中年人在看過這件雕刻品之後,指出了兩點:第一、這棵“大白菜”的菜葉很綠,比故宮博物院那棵還要綠,而且個頭也比那棵要大,中國人看翡翠歷來都是越綠越好,這一點跟國外有些不同,國外最受歡迎的翡翠顏色是紅色,翡翠翡翠,紅翡綠翠,也就是說外國人比較喜歡“翡”,而中國人更看重“翠”;第二、這件翡翠的水頭兒不是很好,看上去綠地上面有些發乾,如果水頭再足一些品質就要超過臺北故宮博物院那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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