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至風陵,物是人非

那鐵環很粗大,郭襄便把它套在左手拇指上,胡亂抹了抹淚,將母親也放進土坑裡,一把土一把土的將他們掩埋。

揮劍將那木板車劈開,割了三個較大的木塊出來,刻上三人名號,分別插在三座墳上,然後跪在墳前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

直到此時,她才真正體會到在崑崙宮淪陷的那日,薛凝兒是怎樣的心情,家破人亡!世上再無可令自己牽掛的人,生無可戀!

直到此時,她才真正體會到當時自己對她說的那些安慰的話有多無力,這樣的境況下,說什麼都是徒勞。

她又哭了一會,漸漸的伏在一旁抽泣,那簡長老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在一旁嘆氣。郭襄醒了醒神,看了看簡長老,又看了看那姓徐的,對簡長老道:“簡長老,這位徐兄弟……”

簡長老嘆了搖搖頭道:“昨天我跟徐兄弟、戴長老一齊計劃搶屍,想不到今日只剩我一個!”

“我雖然沒見過你們,但你們竟然願意為了我爹孃去搶屍。咱們把徐兄弟厚葬了吧。”郭襄說了又執起劍,在父母弟弟的墳旁邊不遠處又挖了起來。

將姓徐的也落葬之後,郭襄問簡長老:“簡長老,我看那些韃子沒多久就會追來,這個泥潭只能擋得一時罷了,帶咱們休整好了,還是儘早離開,你有什麼打算?”

簡長老手撫胸口,一直在咳嗽,這時喘著粗氣說道:“我一把老骨頭,想不到還能活到現在,現在局面這樣紛亂,我想往南方走走,去丐幫的分舵。”

郭襄點點頭,這也是合情合理,尚未答話,那簡長老似乎也想問問她,張了張嘴,忽然極其劇烈的咳嗽起來,臉憋得通紅,郭襄聽著不太對勁,起身拍他的背,

“簡長老你怎麼樣?要不你先休息休息吧。”

可那簡長老卻越咳越厲害,根本說不出話來!一口氣上不來,憋得發不出聲,頓了一頓突然一張口噴出一大口血!

郭襄嚇了一跳,“簡長老你?”捉住他手腕,只覺他渾身冰涼好似更冷過剛剛掩埋的屍體!脈搏跳動飛快,很快又接連噴出幾口血,他拼著最後一點力氣對郭襄道:

“是……是那一……那一掌!”話畢已然氣絕!

明明一路上都不見他有何異常,卻在此時瞬間斃命,郭襄不但驚異,而且疑惑萬分,見他背上衣衫破損,便伸手揭開,卻見他背上赫然一個黑色的掌印!

看了半響也看不出名堂,她所知的武功所見過的江湖人中從未見過這樣的功夫,這樣霸道歹毒,讓人屬於防範,瞬間喪命!回想那個白髮老者的樣子,也是毫無頭緒。

無奈,她只好再次動手把簡長老也掩埋了。

對著五座墳,她愣愣的出神一直到太陽落山。腦中不斷浮現兒時在家中父母疼愛,與姐弟玩耍的日子。前日~她在城中尋了半宿,也不見姐姐姐夫,又聽那姓徐的說襄陽分舵沒了,想來他倆也凶多吉少!甚至連屍首都不見,想到此處又流下淚來。

想不到父母和弟弟只能葬在黑龍潭,當年楊過帶著她拜訪瑛姑時,那時蒙古人雖然也經常來犯,雖然那時父親已經日夜為鎮守襄陽操勞了,但畢竟正是守的最牢固的時候,之後楊過為了給她過生日送上的三件禮物,使得襄陽更加牢固!即便後來自己被金輪法王挾持以要挾父親棄城,那樣不利的境況下,各路英豪都來應援,最後還是多虧了大哥哥楊過擊斃蒙古大汗,大振軍威逼退蒙古人,那時的她只道襄陽會一直這樣堅固!

又想著,如果這次楊過能來助一臂之力是不是襄陽城就不會被攻破?自己也不會家破人亡?可是大哥哥你在哪呢?奔走了這許多年江湖上已少有人還記得神鵰大俠,少有人還記得揮劍飛石擊斃蒙古大汗的英雄,世人都漸漸將你淡忘,你也將世人淡忘,為何我卻想忘不能忘?

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迷迷糊糊的睡去了,也不只睡了多久,醒來時還是深夜,她起身便離開黑龍潭,恍恍惚惚的向西南方走去。

其實她迷迷糊糊的根本不辯方向,也不知自己到底要去哪,甚至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沒有自盡,還活在這世上!目不視物耳不聽聲,天上開始下雨也不躲避,搞的自己身上除了還帶著一把劍使她看起來與一般的難民略有不同以外實在把自己整治地比難民還要落魄。

路上被幾個好幾天沒吃飯的難民盯上,搶了她的乾糧,她也不躲不避,好在那些人眼裡只有食物別的一概不理,見她的食物都被搶光了便跑掉,她也不聞不問,繼續晃晃悠悠的走著。

沒了食物,她也不去尋,幾天下來如同行屍走肉一樣,腦中不再存有任何希望,任何牽掛,甚至不再有任何思考,看到的人都是一樣的,聽到的聲音也都是一樣的,她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裡,只覺得好似很久很久沒有停下來過了,全身都痠痛的要散架了一樣,便隨便的一歪,栽了下去不省人事。

又不知過了多久,被一陣冷風吹醒,似乎清明了很多,這才發現自己倒在一間廢棄的簡陋客棧裡,抬頭看看天色已近黃昏,再環顧四周,發覺這地方有些眼熟,但一時又想不起是哪裡。她幾天沒進食,腳步有些浮,扶著破敗的牆面縮在角落裡好歹擋住些風,依舊雙眼無神的呆坐著。

天漸漸黑下來,她一直迷迷糊糊的待著,忽然空氣裡傳來陣陣哭聲,聲音很小,斷斷續續,想是嬰兒的哭聲。漸漸地聲音大了起來,的的確確是個嬰兒,而且彷彿就在她不遠處,但是她沒有動,感覺自己就跟這個孤單哭泣的嬰兒一樣無倚無靠,依舊目光呆滯的靠在破瓦牆的角落裡。

忽然,哭聲引來了三兩個難民,他們在不遠處的廢墟裡尋找那個孩子,郭襄抬眼看看他們,心想這個嬰兒看來要比自己幸福些,至少有人會注意他了。

只見那三個難民翻找了一陣,其中一個長的比較魁梧,叫道:“在這!”另外兩個人便朝他聚攏過來,第一個人把那孩子抓起來,忽然嘿嘿一聲笑:“還是個白白胖胖的娃兒!”

另外一人舔~了舔嘴,毫不掩飾貪婪的望著那孩子說:“好幾天沒東西下肚了,今兒咱們開開葷!”

另外那人幾乎都說不出話來,伸手在那孩子身上又捏又抓,恨不得直接就生啃了他!

郭襄聞言打了個機靈!連日來的混沌似乎被這幾人的一席話清掃的乾乾淨淨!難道,他們要吃人?!

那孩子看起來剛出生不久,被三人中最為魁梧的一個抓在手中,剛才還嗚嗚的哭著,現在被人抓在手裡,卻好像以為有救了一般安靜了。那三人便似聽不到一樣只對著這孩子流口水。那魁梧難民好像他們的領頭一樣,吩咐兩人去撿柴火生火,那兩人高興的奔走了。

這裡靠近山林,很快那兩人便回來準備燒水就要把那孩子烹煮了!

郭襄從發現他們打算吃人,到現在看著他們撿柴燒火,雙眼一直盯著那孩子,只覺得一股力量在身體裡遊走,憋得難耐。忽然站起身,卻因為連日未進食而眩暈,但她不理會自己體力不支,還是勉強著朝那三人走去。

那三個人正美滋滋的等著許久未嘗過的葷腥,忽見旁邊有人過來,嚇了一跳,猛地湊在一起戒備著,待看清走過來的不過是個餓的路都走不穩的瘦弱女人,又放下心來。

郭襄調了調氣息,朝他們問道:“你們……你們難道要吃人麼?難……難道不怕傷天害理?”她多日未曾開口,此時又沒了力氣,一開口竟不能連貫,加上發現他們竟然要吃人心中震驚,這一句話竟然說的結結巴巴的。

那魁梧漢子見她如此,反而笑起來道:“廢話!這兵荒馬亂的哪有東西可吃?老子幾個月沒吃過糧食了,不吃人,吃牛羊肉麼?”說著便給那兩個人打了個眼色,那兩人會意,便要上前來捉郭襄。

郭襄側身躲過一人,一手在另一人伸過來的手掌上一拉一帶那人已經撲到,順勢轉身又在另一人肩上一拍,那人也應聲撲到。只是她此時無力,那兩人也只是一般農夫才會中招,但都並無大礙,隨即便起身,只是嚇了一跳,料不到她竟然能反擊。

但三人也發現她虛弱不堪,雖然畏懼她是練家子,但欺她一個孤女,那個魁梧大漢放下那孩子,嘴裡邊嚷嚷著邊向她抓來:“不識好歹,看你身上還有幾兩肉,不如也一起煮了給我們吃個飽!”

他惡狠狠的撲過來要掐郭襄的脖子,郭襄條件反射的伸臂格擋,卻不想那人甚是力大竟把她推倒在地,雙手掐住她脖頸,她頓時呼吸受阻,伸手去扒那人的手,卻一點力氣也使不上,只覺得眼前逐漸模糊,朦朧中好像看見爹爹媽媽,弟弟在叫她,對她說這些年多麼想她,快點回家吧。忽的又見楊過與小龍女雙雙攜手在華山之巔飄然離去的背影,只覺得眼角又流下淚來。

她這一流淚,眼前反而清明了許多,剛剛浮現的親人的身影消失不見,出現在眼前的還是那個企圖要她命的魁梧農夫。忽然傳來嬰兒哇哇的哭聲,她只覺丹田忽然湧~出一股暖流,運起九陽功倏地將那農夫推開,自己也站了起來。

那農夫怎會料到她忽然又這般大力了,只被她的功力震得摔出老遠,砸在亂石堆裡不省人事了。另外兩個農夫見此變故都是嚇得跪在地上,不住的喊著“饒命!饒命!”

郭襄這時才清醒過來,拾起剛才摔倒時掉在地上的倚天劍,瞪了他們一樣道:

“滾!”

那兩人急忙連滾帶爬的跑了,對那個魁梧的農夫看都沒多看一樣。

郭襄也不去理他們,重新帶好劍,走到那個嬰兒身邊,伸手抱起來,見是一個長的頗美的女娃兒,想是父母親人都在饑荒中死去,她也不知在這餓了幾天了,在這荒無人煙的廢墟裡哭出來,才引來這幾個餓極了的難民。

又去檢查了下那個暈了的農夫,見他只是被自己內力震暈,也就不去理他。抱著那孩子走進林子裡,想找找有無可食用的東西。

在林子裡走了大半個時辰,才撿了一把蘑菇,她這時才終於發覺自己也是餓得緊了,又抱著那孩子回到剛才那個廢棄的房屋中,那個農夫不知何時已經醒來跑掉了,她也不去理會,就著那幾人剛才拾回來的乾柴點起火,在這破屋中撿了幾個破損的瓦罐將那一把蘑菇煮了,嚼碎了蘑菇一點點的餵給那嬰兒,嬰兒也是餓了,吃的津津有味。

兩個人把一小盆蘑菇湯吃得乾乾淨淨,她總算恢復了一點點力氣。這才仔細琢磨起這是什麼地方,她一直覺得此處有些眼熟,但一時想不起來,此時認真回憶,倏地想起,這不正是當年和姐姐弟弟去送英雄大會的帖子,途中在風陵渡口被風雪攔住休息的客棧麼?正是在這裡,她初次知道了神鵰大俠。

一時間百感交集。想不到她神志不清的亂走竟然走到這裡。但經過了剛才命懸一線的變故,她已經不想再讓自己消沉,懷中抱著那孩子,似是自言自語,又似對她說一樣的道:

“兜兜轉轉,我竟又回到此處。我本已生無可戀,卻被你的哭聲引了回來,也許註定以後都要照顧你了吧,”她抬起頭又仔細看看這裡,當年在這裡聽各種人物講述神鵰大俠事蹟的情景又浮現在眼前,低頭又對那孩子道:“就叫你風陵吧,以後可要與我相依為命了。”

第四十七章峨眉聽音

渾渾噩噩的不知前路,不分生死

蒙古兵攻克襄陽後,長~驅~直~入,大宋的江山已然一多半都已是蒙古人天下,漢人被視為眼中釘,在中原生活的甚是困苦低下。

郭襄離開風陵渡口後,依舊往行走,以躲避襄陽派出來追擊她的蒙古兵。現在她已經來到陝西境內,其實她在外流浪這些年,不是沒想過來陝西尋找心中所想,只是一直都沒來由的躲避著這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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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來與其說是在尋他,不如說是在尋一個理由,一個讓自己忘記他放下他的理由。避開陝西,絕不靠近終南山,都是因為在心底裡一直覺得他們可能根本不會浪跡天涯,他們可能一直都在終南山後面,在那個活死人墓裡過著平淡的日子。

這些年走遍天下,與其說是想再見一見他,不如說是一直在躲避可能見到他的機會。說到底如果真有一天楊過又出現在她面前,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如何,能如何?幻想過無數次再見到他的場景,也都是同他和小龍女打個招呼再說聲再見而已。除此之外,還能怎樣呢?這種從一開始就十分明確結果的感情,除了無奈還是無奈,是自己明知如此依舊不能自制的栽進去,如今這麼多年過去了,改朝換代物是人非,有些事即使忘不掉也該暫時放一放,也可以暫時放一放了。

她雖然想了這麼許多,但終究還是沒有去到終南山,沒有去驗證自己的推測。而是繞過了秦嶺繼續向南,漸漸又回到了四川。

也不是她多麼喜歡四川,只是從襄陽逃出來後,呂文煥畫了她和簡長老的像一路通緝,凡是蒙古人駐兵的地方漸漸都掛上了她的像,蒙古人大舉進攻中原,她只有一路向西逃亡。

因為帶著風陵,她便改了衣著,扮成一個帶著孩子的農婦,削了根較長的竹竿將倚天劍裝在裡面,當柺杖一樣的一路杵著來掩人耳目,即便這樣,在剛剛來到四川時還是被守城的士兵認出,本來對付幾個普通士兵根本不在話下,可時至今日,這些蒙古人也都知道她功夫厲害,剛發現她時的幾人確實平平,被她一直逃脫,可是緊跟著便派來了不少好手追查她的下落,無奈之下,她一路逃至峨眉山下。

其實在這個時候,郭襄自身難保,也不知自己何去何從,卻一直帶著這個無意間救下的嬰兒,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說路上其實是有機會可以找一些農戶一類的人家收養這個孩子,總好過跟著自己這個幾乎沒有明天的人。

但她一直都沒有這麼做,有這個小孩子陪著自己,似乎心中有所牽掛便少了很多胡思亂想。更有一點便是,在風陵渡口她初次聽到神鵰大俠這個名字,從此改變了她的一生,又是在風陵渡口撿到這個孩子,內心深處對她有一種別樣的感情,便一直都捨不得讓她離開自己了。

峨眉乃佛教名山,趙宋遷都之前曾經是皇家極力扶持過的“普賢道場”,後來宋氏沒落自己都顧不得了,這邊也便開始荒廢。這裡曾是皇室重視的地方,被蒙古人剛來時狠狠的大肆屠殺過,雖然當地人也曾奮力反抗,但多年來四川都處在戰亂中,還成了蒙古人進駐中原的要道,逐漸也失去了最初抵抗蒙古人的力量。僅少數能人異士憑藉峨眉山自然的天險深居其中,不理世事。

峨眉山道路崎嶇天險不斷,本就不是普通百姓說上就可以上的去的,但在這兵荒馬亂的時節,有許多走投無路的人會想著躲進去也許還有一條生路,峨眉山附近便聚集了許多這樣的人。

當然這裡既有普通老百姓,也有逃犯、逃兵等一些亡命之徒。蒙古人進兵中原多年,入駐四川的蒙古人有不少已經知道這樣的情況,是以峨眉山下每隔一段時間便會有官兵盤查。

但是蒙古人似乎並不太在意這些企圖躲到山上漢人,盤查也只是走形式居多,心情好了便放行,心情不好哪還管你是誰,統統殺了再說也不會有人來追究。

郭襄便選了一個沒有蒙古人來盤查的日子,跟著一隊不下百人的難民一齊朝峨眉山上行去。但山路極其不好走,當地的農民都少有完全熟悉山內地形的人,何況這些天南地北聚集到這裡的難民。

很快便有不熟悉山路又一味急進的從山上摔下去,有的見到此種情況便下山不再往深山裡行進,斷斷續續走了不到一天,先前擁進山林的上百人只剩下十幾人繼續前行了。

這些人幾乎都是尋常百姓,本就走得極慢,天色已黑他們才來到牛心寺,據說宋太祖召東京(今河南開封)天壽院僧人繼業三藏等一行人入天竺求舍利集《貝葉經》,繼業等人從帶回大量經卷、佛骨舍利敬奉朝廷。宋太宗便命將這些聖物擇名山修持。繼業周遊了祖國名山大川後,選在峨眉山延福院安身,因相中寺前黑白二水交匯,便在此修了一座寺院,供養終身,取名為牛心寺。

郭襄同這些難民當然不明這些,只知道來到這裡方可休息,雖然沒來過這裡,但後面的路肯定只有更加兇險,那些蒙古人一般最遠也就追查到這裡,所以能過了這裡也就安全多了,只要面對自然的危險即可。

眼前只是一處並不大也不輝煌的小寺廟,依山而建,門前有兩條溪水交叉透過,她們從山下上來,這裡是唯一的通道,眾多上山下山的人都在這裡休整。在這戰亂的時節裡寺中早已沒了掌寺的僧人,他們為了避免災禍大部分躲到峨眉更高處,也有些還俗入世加入宋軍等等。這寺中也偶爾會有些僧人,只不過都是出入山外補給日常所需之物過路而已了。

眼下他們進得寺來,便見到只有一個尼姑臥在角落裡,並未被他們都到來而驚擾,顯示早已習慣這種事情了。

十多個難民選在離那尼姑較遠的對面角落也都各自俯倒,都是疲累不堪了,也不多說什麼歪七扭八的倒下便睡。郭襄一路並未與那些人有何交流,她抱著孩子又拄著柺杖,在那些難民眼裡不過是個未必能堅持到山上的累贅,他們之所以能堅持到這裡也都是些顧得自己顧不上其他的人,也就沒什麼人來問長問短。她這些日子也疲累了,為了之後能更好的行山真是想好好的睡一覺,見那尼姑身邊地方比較寬敞,便挪到她那邊躺下。

睡到半夜,耳中傳來“譁啦譁啦”清脆的流水聲,便即坐起身來,見那批難民依舊睡得正酣,附近那尼姑卻正在打坐。她看了看懷裡的風陵,這孩子竟然也醒了,但是沒有哭,好像跟她一樣也是被這清澈單一的水聲喚醒,正轉著眼睛笑吟吟的看著她。

郭襄摸~摸她的小~臉,心道:原來你也覺得這水聲好聽。便抱著她靜靜的聽這可以洗滌心靈一般清明的聲音。

似乎多年來從未這樣安靜過了,即便旁邊便有那些難民時不時傳來的鼾聲,山林裡不是還有些許野獸的叫聲,但在那清晰的流水聲音下,彷彿都被洗滌了一般,讓她享受了片刻少見的寧靜。

或許是不曾想過在這個地方能有這樣的經歷,她聽得很投入,但沒過多久,便發覺好似有人在看她,順著那感覺望過去,正是那個尼姑,此刻她還保持著打坐的姿勢,微微側頭,毫不躲避她看過來的目光。

初時郭襄有些心驚,一手不自覺的已摸向那柄竹杖,但那尼姑目光柔和,迎著她的目光一閃不閃的看了她一會,向她微微一笑以示友好,然後又徑自打坐起來。

郭襄便對她也報以一笑,放鬆了捏著竹杖的手,又看了看她,只見她面目安詳,年齡大概在四十上下,相貌姣好,年輕時應該也是個可人,仔細聽她呼吸均勻並不似一般百姓那樣沉重,似乎有些功夫底子,只是未夠精進。此時這般鄭重的打坐,讓郭襄感覺就好似她正在吸收子夜圓月的精華一樣。

扭過頭不再看她,也學著她端坐,但猶豫抱著風陵不便也像她一樣手挽蓮花,便就這樣抱著嬰兒做好,合上眼任由寺外的溪水聲帶她再次走入寧靜,心中一片空明。

次日清晨,郭襄醒來後便抱著風陵在寺外的溪水邊洗了臉,又給水囊灌滿了。適逢夏季,但溪水清冽涼爽,撲打在臉上十分舒服。峨眉山裡的日子十日九陰,一年中總共能有兩月見到太陽便是不錯,她十分幸運的進山第一個早晨便遇到難得的晴天。加上山裡風景大好,來到這裡又幾乎等於擺脫了蒙古人,在昨夜在那潺~潺溪水的聲音洗滌之下,她陰霾了多日的心情總算好了起來。

抬頭見到那些難民也都起身準備趕路。那尼姑早起梳洗妥當,在寺裡打坐多時了,這是正準備起身,也不與他們搭話,只好像大夢初醒一般睜開眼睛,站起便走。那些難民裡卻有兩個此時放棄了登山,轉而下山了。

郭襄看看那尼姑背影,想著她必然要比這些人熟悉這裡,當下便提了包袱便跟了上去。剩下的幾個難民也都快速的跟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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