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分,雪又下了起來,紛紛的雪花盤旋在花城上空。

闌珊的燈水在風中搖曳著,數百名武者來回在城樓上巡視,如同屹立在城樓上的劍塔般。

古巷內,清淡的梅花香撲面而來。

葉晨和千川雪徘徊於街道之上,飄舞的雪絮打落下來,兩人的肩膀,長髮上都積累了雪絮,雪將他們染白。

街道兩旁時而傳出一陣陣哭泣聲,婦孺,孩童。

莫名的悲涼感染了飛舞的雪絮,葉晨和千川雪一直沿著街道走去,倒塌的閣樓屹立寒風中,述說昔日的輝煌。

雪越下越大,只是這雪依舊掩蓋不住地上那醒目的血跡。

有些東西是無法掩蓋的,比如地上這血跡,人心中那道傷痕,以及潛在的怨恨。

搖曳的燈火在風中忽傷忽現,葉晨徒然止住身影,古井無波的目光定格在眼前一座簡易的庭院中。

噼啪熊熊燃燒的火架時而迸發出火星,一道年邁的身影坐在火架旁。

一道瘦小的身影依偎在一旁,稚氣依舊未脫去,明亮的眼眸死死盯著老人。

一名老者和一名孩童,老者一手拿著磨劍石,一手抓住生鏽的劍器。

老者的手已經握不穩劍器,雖如此,老者還是儘量將之握住,用磨劍石輕輕打磨著劍身,磨去生鏽的碎片。

一滴滴鮮血順著指尖滴落,老者渾然不知。

爺爺,為什麼要磨劍呢未脫去稚氣的妻音響起,孩童清澈的眼眸中盡是疑惑之色。

因為要捍衛,捍衛我們所在的這片土地老者停下動作,目光幽幽的望著天際:他們已經離去了,我這把老骨頭不再出劍,又有誰來捍衛家園呢

爺爺為什麼要捍衛呢捍衛又是什麼東西對於年幼的孩童而言,他們不懂得生死,更不懂得自己的父母已經去世,只知他們去了個很遙遠的地方回不來了。

因為這裡是家園,我們心中的聖土老者喃喃道,再次拖動笨重的劍器,生鏽的劍再次重現以往的鋒芒,鋒利的劍刃割破了老者的右手,老者渾然不知。

庭院外,葉晨和千川雪駐足相望,搖曳的火焰在風雪中搖搖欲墜彷彿隨時便可熄滅似的。

他的手已經握不住劍他體內的經脈也破碎不堪千川雪喃喃道。

不當劍再次鋒利的時候,他還能出劍血色月光如水般,打落在葉晨身上,葉晨低語著:在一個很遙遠的地方,那裡有一種生物叫做鷹

它們爪牙鋒利,翱翔在萬丈高空,爪牙便成為唯一的利器,只是當鷹成長到四十歲的時候它們的爪牙已經變得遲鈍,無法捕抓獵物,它們的翅膀變得沉重無法翱翔

在這個時候,它們便要做出一個抉擇葉晨眼露追憶之色,喃喃道。

什麼抉擇在血月的映襯之下,千川雪反而多出了一抹妖異美。

等死或者經歷蛻變風雪之下,那柄生鏽的劍器漸漸折射出璀璨的劍光,只是老者手上也佈滿了劍痕,血淋淋的一教

它們要努力的飛到山頂,在懸崖上築巢,停留在那裡它們喙天天敲擊岩石,直到完全腕落然後等待新的喙長出來

接著,它們再用新長出來的喙,把原來的爪子,一根一根地拔出來。然後當新的爪子長出來後,再把自己身上又濃又密的羽毛一狠狠地拔掉。

直至,羽毛重新長出來,再次翱翔於九天之上葉晨輕笑而出,指著庭院中的老者當劍再次鋒利的時候,他還會成為劍客

這或許便是三代的堅持之道葉晨喃喃著,作為一名武者,不可缺少的劍客之道

一代的劍是荒蕪的孤寂,四代的劍是絕望的壓抑,二代的劍是霸道的落寞,而三代的劍卻是沉重的壓抑

壓抑的感覺,責任,聖土,捍衛葉晨轉身,繼續朝街道的盡頭處走去,雙眼微閉起來,四道璀璨的光芒在他周旁浮現而出。

這銀光撕碎了刺骨的月光,赫然是四塊月神佩玉。

叮四道悠揚的劍吟聲在街頭中響徹而起,葉晨的身影漸漸變得朦朧起來,其四道劍影環繞在周旁。

武者之道或許便是如此。千川雪喃喃道,轉身,緊隨在葉晨之後。

月神這個稱呼太沉重了葉晨低語著,其一股磅礴的的意志徒然在月神印記上流轉而出,同時,三代劍意再次出現在葉晨身上。

白茫茫的世界在葉晨的感應之中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皚皚白骨,血海遍地。

一柄柄斷裂的劍器插落在屍體之上,破敗的城樓下堆砌著如山的屍體,哀嚎聲遍地,整座如同人間地獄般。

悲涼的氣氛籠罩全場,白衣如雪,一名中年人持劍站在斷壁殘垣之上。

中年人神情悲切的望著身後,一名名全身被黑霧所籠罩的黑衣人穿梭在城中,滲著寒光的劍器瘋狂的收斜著生靈。

無論是老人小孩,還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孺,這些人絲毫不放過,如同屠殺畜生似的。

無窮無盡的屈辱與抗爭席捲整個武神大陸,二代隕落,作為人類守護神的劍神門抵擋不住外敵,外敵入侵,數百萬外敵席捲武神頭陸,其所過之處,寸草不生,哀嚎遍地。

武神大陸在血與火的心匕下漸漸沒落,如同遲暮夕陽。僅僅半年,武神大陸便有數千萬生靈葬身於外敵的劍刃下。

噗鮮血噴濺而出,打落在中年人的臉上,中年人的神色越發悲切,二代月隕,外敵入侵,血肉山河,百萬生靈如土狗之輩

我等身為武道修士,唯獨眼睜睜瞧見外敵屠殺同胞中年人喃喃道,今生只恨殺不能殺盡外敵,只恨捍衛不住家園聖土

就算修為通天又有何用,二代月神隕落,那麼今日我便成為武神大陸第三位月神

為武神生機,我願灑盡鮮血,還武神一線生機中年人狂笑著,他資質平庸,憑藉著最卑微的自信以及堅持,他走到了今天。

昔日,二代月神斷言他今生無法突破魂武境,而他三十年於萬丈冰川上磨劍,三十年如一日,終破魂武。

十年感悟規則,十年演幹狒通中年人拖動著劍,一柄沉重的劍,帶起了滔天殺意,義無反顧的衝向那如同潮水般的外敵大軍。

在他身後緊隨著數道劍光,這數道劍光比起他的速度更快,衝入外敵大軍中,如同滴落在大海中的石粒,激不起一道水杭

蕭劍羽,爾一平庸之輩便有如此壯志,我等又豈能落後於你長嘯聲依舊盤旋在中年人的耳旁,只是那些劍光已經暗淡,數道血柱沖天而起。

諸位望著昔日的師兄弟慘死,中年人臉上沒有任何的悲切,這是宿命,劍神門弟子的宿命,戰死在沙場上的他們唯一的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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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人知道,他也會埋葬在這片土地上,他摯愛的聖土。

如同先前那些人,中年持劍衝向外敵大軍之中,他瘋狂的揮舞手中之劍,以命換命,劍帶起一道道血光。

密密麻麻的劍痕佈滿了全身,中年人不知道殺了多少人,只是手中的劍越來越沉重。

最後神智全無,抖落在血泊之中。

殺戮聲漸漸離去,直至,冰冷的雨滴打落開來時,他才睜開雙眼,拖動著沉重的劍,神情呆呆望著破敗的城樓,數十萬裡之地再無生靈。

拖劍走在屍海之中,他見到往日的師兄弟,見到往日疼愛他的師傅,他的妻子。

他的步伐不曾停留,一步步的消失在遲暮的夕陽中。

百萬外敵僅僅只是開端而已,不過數月,又有數千萬外敵降臨武神大仇

武神大陸的死城越來越多,千萬大軍如同蝗典般,所過之處,再無生靈存在。

中年人持劍遊走於武神大陸,無數徘徊於死亡邊緣,他曾經脈破碎,淪為廢人,十年如同死狗般躺在床上,動彈不得。

在這十年中,他遇見了今生的摯愛。十年中,他更是不曾放棄過恢復修為,十年磨劍,日日夜夜的堅持讓他經脈重複,修為突破。

在他修為恢復的那一刻,今生的摯愛也為他產下一子,只是,他卻持劍離去,不顧身後的嬌妻以及襁褓中的嬰兒。

我是劍神弟子,我是武神之民,外敵猖狂,我的使命還未完成離去前,他留下這一句,他不知道,當他離去之後,嬌妻和剛出生的嬰兒今日慘遭外敵的毒手。

為了這個使命,他又放棄了他至愛的,他記得修劍的那一天便曾宣誓過:我之劍,只為武神而在

為了這個使命,他再次徘徊於死亡邊緣,他遇見眾多摯友,為了共同的使命,他們浴血奮戰。

又是三十年,那些昔日的摯友卻一個個離他而去,只是外敵依舊猖狂。

他重新來到了劍神門,帶著落後的劍神門,一場反攻漸漸拉起開端。

又是三十年,十年的戰火,他的年華不復,如墨青絲化作白霜,一場將近百年的血淚史在他成為劍神宗主的時刻而結束。

在萬眾矚目之下,他持劍走上了武神大陸的巔峰,千萬人跪拜,高呼:我等見過三代月神

很多前,他曾是卑微的劍修,他便有壯志成為三代月神,那時候的壯志換來眾人的嘲諷,只是,他卻感到一股悲切,他寧願那些人此刻還能嘲笑他。

他這一生,曾遇兩個摯愛,數十位摯友,只是這些年來,這些人都埋葬在這片土地之下。

遲暮的夕陽下,他的身形不再挺拔,變得年邁,他的劍也越來越沉重,這柄劍承受了太多的血淚,辛酸

餘暉將天際渲染成血紅色,抬起頭,他望著那漸去的夕陽,喃喃道:很沉重的一生,三代

雪絮徒然在天際上空飄舞,這飛舞的雪絮撕碎了一切,夕陽,高峰,雲彩,耳旁的高呼聲漸漸消散。

我非三代,而是五代老者喃喃道,在飛舞的雪絮下,年邁的身影再次挺拔起來,如霜的長髮再次變成墨水色。

闌珊的燈火在眼前飄忽不定,葉晨走到了街道的盡頭,耳旁依舊傳來陣陣哭泣聲。

血色月光之下,千川雪的影子被拉的好長好長,清冷的目光流轉在葉晨身上,千川雪輕聲道:醒了

嗯葉晨點頭,四塊月神佩玉化作一道流光沒入麒麟戒中:我做了個夢,一個很沉重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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