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蘇木手足一片冰冷。

如果錢寧掌握了整個北京城的軍隊,以他的手段,不但太康,就連自己也脫不了干係:不行,不行,不能坐以待斃,我得做些什麼

錢寧聽到皇帝聖旨,知道事態已經完全操控在自己手上,這一下,自己算是徹底地贏了。狂喜之中,他卻沒有聽到蘇木的低呼聲。

臣遵旨他歡喜地一躍而起:陛下,請賜給臣金箭令牌和璽印。

正德的呼吸聲更粗重:在在蘇木和楊廷和手上,你問他們要吧,蘇木蘇木出來

說著就轉過頭去,映入蘇木眼簾的是一張已經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來的臉。

看到正德的目光,錢寧立即知道蘇木就在裡屋,大驚:蘇學士在裡面

蘇木知道自己躲不過去,大步走了出來,一把扶起地上的正德:陛下,陛下,你怎麼了

錢寧:蘇木,把陛下的玉璽交出來

正德皇帝面上的潮紅竟帶著一層光澤,呼吸聲也一陣響過一陣,到最後,竟大口大口地喘息起來。

蘇木心中一沉,知道皇帝因為聽到這個驚人訊息之後,心懷激動,病竟然發作了,而且看他模樣,好象已經處於最險惡的關頭。

心中一酸,眼淚就落了下來,大叫:沖虛,沖虛,快快快

現在,再去傳太醫來也沒有任何用處,對於太醫的常規手段,蘇木是沒有任何信心的。現在能夠救正德命的大概也只有沖虛的推拿和氣功。

沖虛還沒有動,錢寧就一把抓住蘇木的肩膀。這一抓力大極大,只聽得身上骨骼咯吱亂響,竟疼得蘇木出了一身冷汗:拿來,快拿來

蘇木大怒,回頭狠狠地盯著錢寧:混帳東西,都什麼時候了,救陛下要緊

蘇木這一喝,卻讓錢寧手上一鬆。

但沖虛卻還是沒有動,依舊低頭站在那裡。

蘇木大怒:沖虛,還愣在哪裡做什麼

錢寧剛才被蘇木一聲斷喝嚇得松了手,意識到自己丟了個大人,氣得滿面鐵青,怒嘯一聲:大膽蘇木,竟然抗旨不遵,反了

說中,又是一抓朝蘇木的咽喉抓來。

看他的架勢,卻是要將蘇木格殺當場。

勁風撲面,蘇木本不過是一個普通人,如何躲得過這一招,心中一片冰涼:難道要死了,如果死後能夠穿越回現代,卻也是一件好事。

可就在這個時候,一道清影閃過。

卻見一直沒有任何動作的沖虛突然衝過來,右手在錢寧胸口上一拍。

這一掌看起來好象綿軟無力,可一陣清脆的骨折聲在屋中響起。

錢寧身體突然一翻,高高躍起,重重摔在地上。口鼻間都沁出血來,顯然是活不成了。

後來,屍檢的時候蘇木才知道,沖虛這一掌正好拍在錢寧的斷骨上。斷裂的肋骨瞬間刺穿了他的心臟,只怕錢寧還沒落地就已經短氣了。

沖虛這一手真是漂亮,蘇木雖然不懂武功,可成天同胡順胡進學謝自然這樣的武林高手呆在一起,眼界卻是極高的。

自然看得出來沖虛這一手正是漂亮的內家功夫,而且,看起武藝甚至比胡進學還高上一籌,這才是真正的武道大家。

沖虛不是說他不懂武藝嗎,想不到隱藏得如此之深。

顧不得驚駭,蘇木叫道:沖虛,快救陛下,快救陛下叫著叫著,眼淚如雨點一樣落下來。

沖虛一掌打死錢寧之後,身體一滑,如同鬼魅一般閃到屋門,將大門關上,已經沉默不語地站在那裡,只將門戶緊緊守住,絲毫沒有出手救正德的意思。

蘇木大驚:沖虛賊子,你想幹什麼,這可是陛下啊

沖虛還是不理。

蘇木正要破口大罵,這個時候,躺在地上的正德突然嘆息一聲:子喬,別叫了,虛是慈聖太後的人。

什麼蘇木一呆。

這個時候,從頭到尾一句話也沒說過的沖虛點點頭:慈聖皇太后她老人家既是貧道的俗家侄女,也是貧道的主子,貧道自然要忠誠於乾坤寧宮。

蘇木大叫:來人了,來人了

別喊了,別喊了正德突然一把將蘇木抓住,苦澀一笑:沒用的,朕快不行了,天底下沒有人救得了朕,別浪費時間了。

陛下蘇木眼淚不住落下。

正德臉上的紅光已經徹底消退,代之以蒼白和枯槁:最是無情帝王家啊不過,朕不怪她們,只有這世的親人,再沒有來世的

皇帝話中的意思蘇木自然是知道的,正德現在已經知道了福王的身世,現在死了,對大家都好。所以,剛才沖虛這才袖手旁觀。

陛下,撐住,撐住啊

沒用的。正德無力地搖著頭:如此也好,如此也好。蘇木,馬上寫一道聖旨,傳位於福王。

陛下。

快,沒時間了。正德橫了蘇木一眼。

蘇木擦了擦眼淚,立即走到御案前,一揮而就,一道幾十字的傳位詔書寫成,然後蓋上玉璽,又將筆遞給正德。

正德強提起精神,在上面留下御筆。

如此一來,福王接位一事總算是有了正規的法律傳承。

簽好字之後,正德將筆扔到地上,指了指自己身邊對蘇木說:聊聊。

蘇木咬著牙坐下,竭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正德坐直了身體:朕這一尚大概也只有你這麼一個真正的朋友,朕彌留之時,錢寧想著要捉拿太康,而沖虛則等著朕死。也只有你,子喬大聲叫人,想要救朕。有你這份友情,朕滿足了,朕記著你的情分。

陛下大將軍

正德竭力一笑:看來,福王是朕的侄兒這一點是沒假的。如此也好,他做了皇帝,母親和太康下半輩子也有個依靠,這算是朕對她們最後的看顧吧蘇木,朕拜託你將這個秘密埋在心裡,什麼人都別說。將來,好好輔佐他。

恩。蘇木連連點頭,淚飛如雨。

正德:對了,子喬你雜學天下第一,朕最後想問你一句。

你說。

正德:人有來世嗎

有的,肯定有。蘇木肯定地點了點頭。

正德悠然道:如果真有來世,朕希望做一個縱橫沙場的士兵。騎著馬兒,在春日的草原上賓士。那片草原是如此地美,到處都是蘭色的馬蘭花。朕踏花歸去馬蹄香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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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長長地吐了一口氣,突然停直了呼吸。

先前還捏緊的拳頭突然鬆開,一顆兵棋棋子落到地上。

陛下蘇木長嘯一聲,再顧不得其他,抱著皇帝大聲地哭起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傳來千軍萬馬的轟隆聲,胡順和胡進學的聲音同時響起:所有人放下兵器

然後是楊廷和的厲聲大叫:放下兵器

沖虛:蘇木,首輔和胡順來了,大局已定,出去宣皇帝的遺詔吧

賊子,賊子蘇木猛地回頭,就要大罵。

卻看到沖虛如同一隻米口袋一樣癱軟在地,心中位置上豁然插著一根袖箭。

顯然是先前格殺錢寧時中的暗器。

尋常人心臟若是中了這一箭,早已經死得透了,可沖虛卻全憑一口真氣堅持到現在。聽到外面的局勢已經平定,這才瀉了氣,撒手而去。

一時間,殿中只剩蘇木一人活著。

外面傳來楊廷和和正在內閣值房當值的楊一清的聲音:陛下,陛下

蘇木猛地站起身來,開了門,對著眾人喊道:陛下有詔,封閉京城九門西苑大內,戒嚴

然後,用盡全身力氣大喊:正德皇帝大行了

景陽鍾轟鳴,響徹京城。

金鑾殿前,在京諸王四品以上的官員都是一身素服。

風吹來,大殿前的幔帳高高飛揚。

福王咯咯笑著,在殿前的臺階上亂跑,張永和幾個太監驚慌地跟在後面,可無論如何也抓不住他。

蘇木突然走上前去,一把將他抱住。

福王:蘇師傅,原來是你,我們一起玩吧

蘇木板著臉:只怕陛下是再不能玩了,這做皇帝是天底下最苦最累的活兒。

說著話,他抱著未來的皇帝大步走進殿中,裡面,內閣六部官員已經等在那裡。

福王還在掙扎:放開我,放開我,蘇師傅,我們去玩吧

身為皇帝,不能稱我,要說朕珠簾之後,張太后威嚴地喝了一聲。

說來也怪,一向頑皮的福王突然安靜下來,老老實實地上了須彌座,奶聲奶氣地問:皇祖母楊閣老蘇閣老,可以開始了嗎

內閣蘇木和楊廷和互相看了一眼,然後同時走上前:可以開始了

風更大,滿眼都是雪白。

蘇木突然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感覺自己好像是從小就生活在這個世界之中。所謂前世的生活,所謂穿越,那不過是自己的一場夢境而已。

我來了,我看到了。

一個新的時代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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