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的囡囡究竟在什麼地方,又是被誰抓去了呢

這個時間,在座看起來很是普通的小院子裡。

這座院子皆由青磚製成,一共有三個房間,就其制式,也就是大同城中普通民戶模樣。

不過,擠在一大堆用黃土夯制的民居之中,卻顯得氣派。

實際上,這是一座看起來規模不小的的鎮子,如果站在屋頂,放眼看去,都是連綿的房舍,至少有一百戶人家。北方的村落規模都大,一個村子有上千人也不希奇。

太陽早早地升上天空,薄霧淡漠如煙,朦朧中,院子裡,路邊上的柿子樹正萌發著新綠,空氣中迷茫著青草和炊煙的味道。正該是一個靜謐的清晨,但村子裡卻熱鬧起來,街巷之中滿是扛著農具的民夫,有說有笑地出去出門耕作。一時間,狹窄的街道竟然顯得有些擠,也破壞了這淡淡的田園牧歌般的景緻。

宮貴是被這片喧譁聲驚醒的,實際上,這樣吵鬧聲對他來說並不陌生。自從兩個多月前,千戶所一下子安置了上千流民之後,這裡一直都是如此。

新任的山西行都司都司謝大老爺來大同任職之後,不知道哪根筋不對,竟然將逃難來大同的流民收容安置到各個千戶所裡,說是要用開墾荒地來抵償衛所養活流民的開支。

開玩笑,開墾荒地是那麼容易的。一年懇,二年生,這地要到第三年才能略微有些肥力,到那個時候才能看到一些產出。而要養活這一千多口人,卻是要將大把大把的糧食撒出去的。

這麼看,這筆生意見效得慢。

不過,就算心中不願意,又能有什麼法子。女婿雖然是個千戶老爺,在這孤店所也是咳嗽一聲地皮就要顫三顫的大角色,可同謝大老爺比起來,卻是如同芝麻綠豆一般,不值一提。

人家謝大老爺什麼人物,山西都指揮使的僉事老爺,統管著整個山西的兵馬。

在宮貴看來,簡直就是高在雲霄。

軍令一下,女婿敢不答應

為了供養這一千多流民,雖說上頭也撥下來不少棉布和穀子,可人實在太多,杯水車薪,最後還不得女婿汪千戶自掏腰包貼補。

就宮貴所知道的,汪千戶這兩個月是窮得精光底掉,不但庫房裡的穀子都被這麼多人口吃得乾淨,連這些年積下來的儲蓄也都扔進這看不到底的黑窟窿裡。

女婿的日子過得如何,宮貴才不關心呢。只不過,汪連這鳥人手頭沒錢,供養起自己這個老丈人來就沒那麼大方了。

若是在往年,他和兒子整天躺在家裡什麼事也不做,每個月也有六兩銀子入項,這點錢,足夠普通人家過半年的了。在過去的兩年,宮貴只感覺身上有使不完的錢,日子過得極滋潤。

這且不說了,關鍵是,他是千戶老爺的岳父,別的地方且不說了,至少在孤店千戶所裡卻是能橫著走的。別人見了他,都得恭敬地叫一聲宮老爺,作為一個種地農民的,能夠有今天這般風光,宮貴已經非常滿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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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自從流民安置到千戶所之後,事情就發生了變化。首先是女婿沒錢了,每月的六兩銀子孝敬也變成了一兩。這點錢管個屁用,還不夠老子喝兩臺大酒呢

去問女婿討,可汪千戶好象也碰到了大麻煩,聽人說新任都司謝大老爺對汪連非常不滿意,經常在人面前說這人不是條漢子,早遲得將他給拿下了。

最最麻煩的是,女兒梅娘也被謝大老爺,好象叫謝自然吧,給關在監獄裡,說是要判死刑。

梅娘被關見監獄之後,汪千戶見天朝大同城中跑,將大把銀子撒出去,想救她出獄。這兩個月過去了,扔出去的銀子沒有一千,八百總是有的,但人還是關在城中。

端著茶杯坐在院子裡,美美地喝了一口濃茶,宮貴愜意地吐了一口長氣,面上帶著一絲冷笑:將那麼多錢扔出去,還不如都給老夫喝酒來得快活。現在好了,錢沒了,人也沒救出來,這個汪連啊,就是個蠢貨,腦子都壞掉了。

沒錯,這人就是梅娘的父親宮貴。

他這個千戶乃是世襲的,從小順當慣了,看問題還沒我這個老人家看得透。那姓謝的大老爺什麼身份,怎麼可能一心要殺梅娘這個弱女子,人家是衝著你汪連來的。估計是你這笨蛋不聽說,或者犯了人家的忌諱,新官上任三把火,這是要給你下馬威呢照我看,謝大老爺是想讓你挪位子,估計是他的人盯上了你的千戶寶座。哼,不然,怎麼另外派了一個姓班的副千戶過來,就是為了頂你。若我是你,乾脆先想辦法弄一大筆錢,看能不能在上頭走個路子,大不了調出大同換個地方當官。只要你一走,梅娘自然就會被放出來。

其實,這兩個月宮貴也看得明白。自從那個叫什麼班建侯的人調來做副千戶之後,就將汪連徹底架空,到現在,所中之人只知道有班千戶,而不知道汪千戶究竟是誰。

不但如此,班副千戶來的時候,還將汪連的三十個親兵都給調走了,安置在謝大老爺在白色登山的新軍裡。

到現在,汪連無錢無人,就是光棍一條。

這個笨蛋宮貴搖了搖頭,心想:謝大老爺估計是不會拿梅娘怎麼著的,不過,汪千戶看樣子是不成了,我父子二人再跟著他,好象也沒什麼意思,得另外想個法子。

想到這裡,他摸著尖下巴上的那一縷山羊鬍子,眼珠子一陣滴溜溜地轉動:汪連就是個夯貨,指望不上了,搞不好過上一陣子就要被貶成一個普通軍戶。梅娘再跟了他,也沒有任何意義。不如,另外嫁給他人。這些年,梅娘豔名在外,正妻就不指望了。可若是給一個千戶軍官做個小妾,估計還是有人願意的。到時候,我父子的吃穿不就有著落了。咦,班副千戶好象就沒有成親,不知道他願意不願意

想到這裡,宮貴心中開始盤算起來。

不過,他很快就打消了這個主意:梅娘現在還關在牢房裡,估計要等到汪連這廝徹底垮臺之後才能放出來。而且,班副千戶也沒見過梅娘,再說,梅娘的年紀好象比班副千戶還大些,又結過兩次婚,人家前途遠大,未必肯要這個二手貨。年輕有位的千戶老爺,真想成親,有的是黃花大閨女可供選擇。

一想到汪連就要失勢,宮貴心目中那個乖女婿也變成了這廝。

黃花閨女,咦,我怎麼忘記囡囡了,哈哈,老夫年紀雖大,心思卻也便給

宮貴來了精神,將茶杯,放在几上,走到靠西的房前,身手拍了拍門,擠出一絲笑容:乖外孫,可起來了,外公有話同你說。

說完話,就從腰上扯下一把鑰匙,開了門走進去。

房間裡很暗,他也是在門口站了站,眼睛才逐漸適應了裡面的黑暗。

眼前好象突然亮了起來,卻見到一個窈窕女子坐在床頭的椅子上,目光晶瑩而銳利地看來。

這女子五官娟秀端莊,唇紅齒白,年紀雖然次十四五歲,卻有一種讓人無法逼視的美。不但如此,她身上還帶著一種讓人心中不安的威嚴。不是囡囡,又是誰

看到囡囡的目光,不知道怎麼的,宮貴心中忽然打了個突,忍不住退了一步,心中竟有種畏懼的感覺。

幾年不見,這小丫頭也長成大人了。這身上的氣勢怎麼有些可怕

宮貴被嚇得一顫的同時,立即又羞又惱:哪裡以後外公怕孫女的道理,還反了你

哼了一聲,宮貴又想起自己今天的來意,面上換上一副笑容,走到囡囡身邊,道:乖孫女,嗓子還疼嗎

恩恩。囡囡淡淡地點了點頭,喉嚨發出暗啞的聲音。

還不能說話嗎,想必是受了涼,哎,你病成這樣,外公心中也難受得緊。宮貴面上強擠出一絲悲慼:你娘現在還有事耽擱了,不能來看你。外公知道你想娘了,且按捺幾日,她就會過來看你的。只要你不再折騰,咱們一家子就會團圓的。

聽到一家子三個字,囡囡面上露出深重的厭惡,又想起好幾年沒見過面的母親,眼圈就紅了。

宮貴假惺惺地安慰道:對對對,只要你不再鬧,什麼都好說,你現在病成這樣,又不能說話,若再沒事找事,對你的身子可不好。

囡囡突然憤怒的叫了一聲:伸出手在桌子上寫了一行什麼。

可惜宮貴不識字,也看不懂。

見這個叫外公的人一臉的迷惑,囡囡不覺擺了擺頭,伸出手去將上面的字抹了。

那行字正是:你用藥毒啞了我的嗓子,真當我不知道嗎

有何必假惺惺來說些,有用嗎,你究竟想幹什麼

不過,以外公和舅舅的歹毒心腸,想必要對我不利的。

想到這裡,囡囡一顆心懸在嗓子眼處。

果然,宮貴假意地說了幾句話,就笑眯眯道:囡囡,你也是半大不小,出落成一個大姑娘了,也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了。外公給你說了一門親事,這可是天大的造化。若是成了,你這輩子吃香喝辣,受用不盡。

囡囡的臉色就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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