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張永要去撕封口,那個驛丁大急,不住磕頭:監軍大人,監軍大人,可撕不得,這可是要掉腦袋的。再說,若是開了封口,下一站也不會接收。

張永眼珠子都紅了,喝罵道:睜開你的狗眼看清楚了,這位是朝廷派去寧夏平叛的楊總制,大軍前線,軍中統帥身負皇命,又臨機決斷的權力。看一封驛報又有何妨,再羅嗦,砍了你

說完,唰一聲就撕開了封口。

監軍大人,監軍大人啊驛丁哇一聲就哭起來了。

楊一清安慰道:你也不用擔心,本制等下會給你寫一份回執開脫的。至於封口,也不用擔心,我用軍中急遞送回京城。

如此,那驛卒才止住悲聲。

正要磕謝楊總制,突然間,就聽到張永放聲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好一個蘇子喬,果然了得,你這次算是立下擎天大功了。真是好消息,賞

說話中,張永將一錠十兩的銀梃扔在驛卒跟前,難得地用和氣的語氣道:辛苦了,下去吃碗酒,恢復力氣,拿了回執回家去吧

怎麼了,和蘇子喬又有什麼關係楊一清忍不住問。

張永哈哈大笑著將急報遞給楊一清:寧夏叛亂,已經被蘇子喬給平定了。

楊一清忙接過來,只看了幾眼,心中就激起了萬丈波瀾,忍不住長嘯一聲:好,好,好,蘇子喬,真人傑也當真是上馬將,下馬相。不愧是健公謝公和李首輔培養出來的好弟子,不費一兵一卒,就平定了寧夏叛亂

張永附和:真算起來,王螯學士,楊閣老和蘇子喬也有師生情分。

對對對,也只有這樣當世一等一的人物,才能教導出蘇子喬這種傑出之士。國家之幸,陛下之幸楊一清大感興奮,真算起來,蘇木還真算是文官集團之中的佼佼者。如今劉瑾權勢滔天,文官系統受到極大壓制。如今,蘇木立下如此大功勞,叫他大為振奮。

張永:既然寧夏叛亂已平靜,不如讓蘇木將賊王押來與我等匯合,一道班師回朝。

正該如此。楊一清點點頭,大笑著將急遞交給隨從:依舊八百裡加急,送去京城。

張永突然嘆息一聲:楊總制,咱家曾聽說寧夏遊擊將軍仇鉞是你一手提攜起來的,想不到這次他也附逆了,如今身死名滅,當真叫人嘆息。

楊一清:想必是他因為身世一事和錦衣衛調查,又受到群臣彈劾,這才做了糊塗事。其實,是非曲直,自然有真相大白的一天。此人竟然因為忍受不住這種屈辱,竟做了叛逆,死有餘辜,不值得同情。

張永:卻也是這個道理。

既然已經沒有仗可打,討逆大軍自然也沒必要渡河去陝西。

於是,楊一清和張永將就部隊帶回了霍州,駐紮下來,等待蘇木等人前來。

軍隊中的中高級軍官失去了一次立功受賞的機會,都倍感失落,但普通士兵卻非常高興。這次討伐逆賊,朝廷撥下了大筆款子,將士的待遇都是極好,如今又不用在沙場流血,簡直就是一次好得不能再好的公費旅遊。

霍州位於運城盆地正中,是連通山西的中軸線的商業重鎮,市井繁榮,大軍駐在這裡,日子也過得滋潤。

自從黃河邊上撤到這裡,楊一清和張永忙著找駐地,號房子,讓地方政府支軍,很是忙了一陣字,一直沒有機會交流。

過得幾日,等一切弄妥,二人安定下來,心中同時泛起一個念頭:這寧夏戰事已經結束,板倒劉瑾的事情也迫在眉睫,我們兩人也該找個場合坐下來開誠佈公地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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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事該怎麼做呢

本來寧夏的事情,他們兩人就能決定。

現在半路上卻殺出個蘇子喬,將來不管怎麼做,都不可能拋開他。

必須在蘇木到來之前,先將這事談好。

否則,蘇木押送犯人一到山西,按照朝廷的規矩,楊一清要帶著部隊返回本鎮。而張永則帶要帶著安化王回京。大家一分手,什麼事情都幹不成。

不約而同,兩人都有了同樣的心思。

一日,兩人難得地坐在一起吃了頓飯。

等到酒酣耳熱,屋中再無他人。

說到目前的寧夏之亂的善後,楊一清突然嘆息一聲:軍制改革之議,不是不好,實際上我大明朝的軍戶制度實行百年之後,到如今已是弊病叢生,也是到了不得不改革的時候。只不過,世間的事情yu速而不達,急不得。何況,更有人心懷異志,欲借改制之名,行排除異己,禍亂國政之實。今日平定了寧之亂,如果朝廷再不追究始作俑者的責任,只怕明日其他地方依舊還有變亂。

張永身子一震,知道現在是攤牌的時候了,直起身子:楊總制說大拿個亂臣賊子究竟是誰

楊一清微笑不語,只用手指沾了酒水,在桌子上寫下了一個瑾字。

張永:此賊黨羽遍及朝野,又得萬歲爺寵信,怕是不容易板倒他。

楊一清突然撲哧一笑:誰說要板倒他,如此叛賊,其罪當誅。

張永倒是抽了一口冷氣,自己也不過是想將劉瑾板倒,把他從司禮監和萬歲爺身邊趕走了事。卻不想,這個楊一清竟然直接想要劉瑾的命,想來,這大概就是以李東陽和楊廷和為首的文官集團的態度吧。

楊一清一臉平靜地說:今次安化王叛亂,禍起劉瑾的軍制改革。到時候,真追究起來,也不是死罪。不過,如果劉瑾和安化王互相勾結,以為內應,卻是不同。這次平定寧夏叛亂,張公公是有功勞的,回京城之後,陛下必定接見蘇子喬和你等一干有功將士。到時候,你當著聖上的面,將劉瑾之罪一一稟告,又附上劉瑾叛逆的證據,想來也不難將他拿掉。至於這個證據嘛,也好辦。到時候見了安化王,叫他寫一份供詞,供出劉瑾就是了。

若是安化王不願意呢

楊一清淡淡道:雖說我朝對於皇族沒有死刑一說,所謂刑不上大夫,更何況是天家骨肉。不過,凡事沒有絕對。真說起道理,要找上幾條,也不是那麼難。弘治十六年的時候,新君登基那天,不就凍死了一個淮王嗎

誰說朱姓人不能殺朱姓人,建文帝當初是怎麼回事,恐怕誰也說不清楚。

楊一清話中的意思張永立即明白過來,若安化王不肯寫供狀攀咬劉瑾,這一路去京城千里萬里,沒有人能保證他不傷風感冒病入膏肓。

畢竟那劉瑾是陛下的大伴,深受寵信,咱家說的話萬歲未必就信再說。張永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再說,蘇子喬也未必肯幫忙,真說起來,他才是這次平定寧夏的第一功臣。

楊一清淡淡道:確實,蘇木那一關不太好過。不過,這事只要他保持沉默就可以了。蘇子喬乃是健公謝公李首輔一手培養出來的人物。雖說為人貪婪了些,小節有虧,但大節上是沒有什麼問題的。此事情關係到我大明朝的江山社稷,想必他也知道輕重,且放心好了。

張永差一點就想說自己和蘇木是政治同盟,蘇木那邊的工作自己也可以去做。可想了想,蘇木雖然和劉瑾有矛盾,可未必就肯參與其中。畢竟,他和楊一清一出手就是奔劉瑾的人頭而去。劉瑾和皇帝的關係實在太特殊了。真殺了劉瑾,難保不會觸怒正德天子。

以蘇木的智謀,根本不會去幹這種得罪皇帝的事情。

想了想,他還是閉上了嘴巴。

見張永沉默,楊一清知道他已經同意此事,從袖子裡抽出一份文書遞了過去:到時候,也一併轉給陛下。

張永開啟一看,正是楊一清所作的彈劾劉瑾的摺子。

原來楊總制早有準備啊

楊一清微微一笑,然後收起笑容,正色道:對了,張公公,還記得健公和謝公當初彈劾劉瑾不法的事情嗎

記得,怎麼說

楊一清道:其實,當初內閣六部九卿彈劾劉瑾和張公公之時,天子已經答應罷免劉瑾。只可惜健公他們一時不慎,動作實在太遲。若是當天就直接下手,劉瑾只怕也沒機會在萬歲面前哭拜,引得天子心軟。今天,楊某也不可能和張監軍共事了。

作為那次事件的當事人,張永自然知道此事。如今聽楊一清點透其中關節,額頭上頓時出了一層冷汗。

如果真如楊一清所說,劉健等人當時不那麼磨蹭,直接下手,來一個生米煮成熟飯。劉瑾固然完蛋了,他張永現在也不知道在哪個地方吃糠咽菜呢

明白了,明白了張永面上露出猙獰之色,站起身來,長長一揖:劉瑾罪狀一事,就拜託總制了。這次進京獻俘,請楊總制撥一支精幹軍隊給咱家,一旦陛下有旨意要辦劉瑾,咱家就立即動手,不給他喘息之機。

楊一清一把將他扶起來:自然,不過,蘇木來霍州之後,你得給我將他纏住,以便讓我獲取安化王口供。

總制且放心好了。

二人在結成同盟,商議好此事的時候,蘇木的捷報已經送進了京城,放在正德皇帝的御案上。

同時,蘇木單騎入寧夏,以一己之力平定寧夏之亂的故事,也如風一般在京城裡傳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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