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船艙,蘇木就看到吳世奇一身大紅官袍地坐在那裡正看著一本書。

見到蘇木一身衙役打扮,吳老先生將書扔到一邊,皺了一下眉頭,喝道:蘇木你搞什麼名堂,怎麼這般打扮,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蘇木也不廢話,一屁股坐在他身邊的椅子上:老先生,蘇木也沒時間解釋,這幾期的邸報給我看看。

見他一臉鄭重,吳推官心中雖然不快,卻立即叫師爺將這幾期的邸報都拿了過來。

又道:蘇木,老夫離京去揚州時同你說的話考慮得如何了,國喪期間禁婚嫁宴會,可這親得先訂下來。

這是等下再說。蘇木飛快地翻看著手中的邸報,只片刻就看到真定水災,朝廷讓長蘆和兩淮鹽司解銀回京城賑濟災民一事。

心中猛地一亮,拍了拍大腿:原來如此

他又搖了搖頭,嘆息道:看來我是在這滄州呆太久了,以至消息閉塞,這麼簡單的一件事,怎麼就想不通呢

原來,所謂邸報紙就是後世所謂的內參,每月一期,主要刊載朝中的大事和新政策。比如什麼什麼人被免了職,什麼什麼人被升了官,有或者什麼地方又出了什麼事。遇到科舉年,還得刊載中式進士的名單,已經一甲前三名的文章。

這種報紙只有七品以上的官員才有權取閱,像蘇木這種小吏,還不夠資格。

正在他看報紙的時候,吳推官的事業就進來:大老爺,宗氏兄妹在外面候著呢,是否見他們

快請他們進來。吳老先生又怒喝兒子一聲:小畜生,想不得你竟然瞞著為父和人訂了親事。須知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不是收到你的信,為父還不知道有這事。

吳老二撇了撇嘴:這可是姐夫幫我訂下的親事,跟你說一聲就是了。反正你也做不了什麼主,家裡的事情一向都是姐姐說了算,姐姐又只聽姐夫的話。姐夫做主就可以了,你老先生就高高興興地見你未來的兒媳婦吧

吳世奇一時語塞,又罵道:小畜生,你什麼德行為父還不清楚,娶妻娶德。女家身家是否清白,又是做什麼的,你一字未提。搞不好你這孽障見人家美貌,就顧不了那麼多。蘇木對你一向寬厚,自然要隨著你的性子胡鬧。

清白,絕對清白,是個大大的良民。老二連聲說::至於相貌嘛,老爺子你等下看了就知道,依你的性子,一定會喜歡的。

一想起未婚妻的醜陋,老二大覺屈辱,憤怒地看了蘇木一眼。

蘇木眼睛依舊落在邸報上,心中好笑:良民,身家清白,一個鹽梟,可清白得緊啊

吳推官正罵得上勁,宗真兄妹就在師爺的引領下進了船艙。

二人慌忙跪在地上磕頭,卻不敢抬頭多看一眼。

你叫宗真,抬起頭來。不得不說吳老先生這個老派舉人看起來還是很有威嚴的。

喝了一聲,宗真緩緩抬起頭來,就看到眼前這人身上的官泡紅得讓人眼睛都要花了。

吳老先生面目清俊,三縷長鬚無風自動,直如那神仙人物一般:小民宗真,見過吳大老爺。

見他態度恭敬,又顯得很是侷促,吳老先生對他的觀感也好了許多,覺得這人看起來也挺老實的,應該是良家子弟。

他先前還有些擔心吳老二自訂親事,也不知道女方是什麼亂七八糟的人物,如今過了眼,卻放心了許多。

面上難得地帶著一絲笑容:既然我兒已經同你妹子訂了婚事,今後就是一家人了。算起來,宗真你也是老夫的子侄輩,以後就以叔枝相稱吧,起來看座。

聽他說得和氣,宗真心中更是感動,眼眶也溼了,卻不起身,反在甲板上又重重地磕了一記,哽咽道:老大人如此看重小民,叫小民銘感五內。小民心中羞愧,卻不敢坐。

羞愧,羞愧什麼吳老先生心中卻是奇怪了。

宗真一咬牙猛地指著蘇木:稟老大人,梅巡檢他他既做了老大人的女婿,卻在真定老家另有妻室,哄瞞老大人。小民感念老大人恩德,不敢不說。

梅巡檢,妻室,什麼吳老先生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上來。

吳老二卻哈哈大笑起來,一副樂不可支的樣子。

笑什麼吳老先生連喝幾聲,才讓兒子安靜下來。

蘇木也張大了嘴巴:不仗義,這個宗真太不丈義了

吳老先生疑惑地看著蘇木:究竟怎麼回事

蘇木指了指北方,又指了指自己頭上的四方平定巾:等我看完報紙再說。

說完,又將頭低了下去,目光落到邸報上面。

吳老先生心中突然有些明白過來,自己這個準女婿是什麼人無他自然清楚得很,能夠從吏部為自己弄來一個揚州推官,只怕比起京城中的某些大人物還有手段。再想起他和錦衣衛胡家的特殊關係,他覺得這事大約同朝廷有什麼關係。

好,等下再說,也沒什麼打緊。吳老先生神情平和地點了點頭。

這下,更是驚得宗真一陣發楞。

一般老丈人聽說自己女婿在鄉下另有妻子,只怕早就拍案而起,怒髮衝冠了,這吳老大人怎麼對梅富貴如此客氣,好象還有些怕他的樣子,這就叫人想不明白了。

吳老先生:宗真,你們兄妹都起來坐下說話吧

是。宗真拉了妹子一把,心中亂糟糟地坐到椅子上。

一看到宗小妹的模樣,吳老先生倒是瞪大了眼睛,然後抽了一口冷氣,顯然是被她驚天動地地醜給鎮住了。

見未來的老人公如此表情,知道他嫌自己醜,宗小妹眼圈一紅,卻強自忍住了。

宗真也是滿面羞愧。

至於吳老二,也感覺無顏面對父親。

不料,須臾,吳老先生卻一拍小幾,叫了一聲:好

好什麼呀吳老二沒好氣地嘀咕了一聲。

吳老先生高興地站了起來:老二,你還真是讓為父意外啊想不到你這麼一個浪蕩子也知道娶妻娶德的道理,知道家有醜妻卻是男人最大的福分的這個道理。

說著話,老先生就引經據典地引申開去,說家中有個醜老婆,自然不會和其他妾室爭風,如此,家宅才能平安。修齊治平,修身方能齊家,但齊家之後,反過來也作用於人的心性云云。

洋洋灑灑宏篇大論,聽得宗家兄妹如墜五裡渦,又敬又畏。

雖然聽不明白,但可以明顯地看出來,吳老大人對這門親事非常滿意。

兄妹二人的眼神中都同時閃過一絲掩飾不住的喜色。

說完,吳老先生撫須笑道:等回來揚州,老二,就叫你姐和你一道過來下聘,等到春節時就完婚。

正說得高興,蘇木突然抬起頭問吳推官:吳老先生,你現在手頭有多少兵,可堪使用

這突如其來的一句叫大家都安靜下來了。

吳推官:有兩百兵丁,乃是地方鄉勇的精銳。

兩百人,不錯,可有甲冑蘇木又問。古代因為使用的是冷兵器,甲冑的精良程度直接關係到部隊的戰鬥力的高低,有甲士可以輕易地放倒一群無甲雜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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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押送現銀去京城,事關重大,都帶了鎧甲。

很好。蘇木將手頭的府邸報啪一聲扔到几上,突然一笑:明白了,都明白了,這次可算是可以脫離滄州這片苦海了。禍兮福所倚,古人誠不欺我吳老先生,借兵一用,有大事相商。

吳推官聽到這話,心中一震。這才一見面,蘇木就問自己要兵,若傳了出去,立即就是震動天下的大事。

明朝朝廷對於軍權看得極重,任何軍隊的調動都必須又兵部的令符。否則,百人以上部無令出防區百里,視同叛亂,當就地剿滅。

以蘇木的穩重,想來不會行做奸犯科之事。想來滄州城中定然是出了不得了的大事。

他便威嚴地看了宗真一眼:你們先下去吧,我與蘇木有要事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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