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計弘治皇帝也沒打算聽蘇木說話,嘆息一聲,自顧自道:至於什麼地方不對勁,朕想了今天,死活也思索不出一個端倪,也就不在這上面費功夫。不過,最近幾日朕突然想明白了,是,君子和小人忠臣和奸臣各有各的用處,只要人主駕御得法,就能找到其中各自的妙處。不過,這只是平日,而不是非常時期。

弘治臉上的紅色更濃,到最後如同一隻打了蠟的紅富士蘋果。

蘇木越看越心驚:萬歲,保重龍體要緊。

不要緊。弘治伸手抹了抹額上的汗水:小人者,若人主強勢,鎮壓得法,確實是一把好刀,自然所向披靡。問題是,若利刃落到三歲小兒手裡,只怕不但不能威脅敵人,還割傷了自己。所以說,小人也只能平日裡使使,真到了要緊的關口,還得要靠君子。因為你不知道小人什麼時候會回過頭來咬你一口這德字咳咳當排在第一位。

蘇木隨口應了一句:聖明無過萬歲,臣聽人說過這麼一句話,有才有德,破格大用;有德無才,培養使用;有才不德,限制使用;無德無才,堅決不用。

弘治眼睛一亮,輕聲讚道:說得好,單就這一句話,已經將用人之道說盡了。不過,朕卻奇怪,那日在南海邊上,你這樣的至喇言為什麼不說,卻偏偏要說什麼小人可用的邪理蘇木啊蘇木,按照你那時所說的話,你究竟是想當一個忠臣還是奸臣呵呵,朕也明白,當日你若只說些泛泛之言,又如何能打動朕。劍走偏鋒,也是一種進身的法子。

這下蘇木就有些經受不住了,心臟跳個不停。

他腦子一轉,恭身道:臣不願意做忠臣,也不願意做奸臣,只想做個弄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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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臣,這就是你的志向弘治倒是呆住了。

蘇木知道像這種嚴肅的話題一個應對失措,就是不測之危:陛下,做忠臣又什麼好兩袖清風,一身正氣,到最後還落不到好。所謂做多錯多,你想有所作為吧,一旦做錯了事情,牆倒眾人推,只能致仕下野,一身抱負也沒地方施展。

可若是去做奸臣吧,好處佔盡,富貴榮華。可權勢之爭向來殘酷,仇人滿天下,一旦失勢,就是身死族滅的下場。

依臣看來,還是做弄臣的好。臣也沒什麼別的追求,只想這逍遙一輩子,將來就算科舉入仕,也不求出將入相,當個管管圖書的七品芝麻官,每天看看書,喝喝酒就可以了。臣不是個有大志向的人,只想二十畝地一頭牛,老婆孩子熱炕頭足矣

蘇木已經想得明白,這個弘治皇帝看起來寬厚,可以他目前的情形也沒幾日好活了。現在想的就是如何順利將皇位傳給朱厚照,也因為如此,他才一口氣將身邊的太監全部換成太子的人。不但如此,還下旨意嚴令在京城藩王正月十五前必須離京,胡順和牟彬也被罷免了。

你越是能幹,越是要遭他的忌,還不如低調些,裝出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

哈哈聽完蘇木的話,皇帝卻突然笑起來,只是中氣不足,聲音有些低:很獨特的想法啊,不過,也可以理解,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就好象是朕,看起來是九五至尊,代天行憲,可這其中的辛苦又有誰知道。回想起來,朕這三十來年的日子,都是替別人過的。現在想為自己活了,看一本書兒,卻有人來廢話。

他又摸了一把額頭,上面的汗水流得更多。

蘇木:陛下,是不是傳太醫

不急。蘇木,原來你就這志向,在這裡這麼多天,是不是想家了

蘇木實話實說:臣想家了。

好吧,朕準你過回家去看看。弘治:不過,朕等著看你的書,總歸要等你的稿子寫上一兩萬言再說。朕看得美了,自然准假,朕身子虛,無法視事,也就靠你的書打發光陰了。

蘇木無奈:是,陛下。

看得美了

躬道你什麼時候得到滿足

說完話,弘治感覺身子有些扛不住,就傳太醫過來,服了一劑藥自回屋歇息。

今天蘇木的寫作狀態不錯,不片刻就將這個章節寫完,剛起身轉了轉發酸的手腕,朱厚照等人就喜滋滋地回來了,聽說父皇身子不好,忙進裡屋去看。

不片刻,就傳來朱厚照這青年的大叫聲:父皇,你這是怎麼了,你說話呀,你說話呀

暖閣中頓時一片大亂,蘇木大吃一驚,衝進屋去,卻看到弘治皇帝已經氣若游絲,面如金紙。

一雙眼睛空洞無物地朝上翻著。

萬歲爺,萬歲爺啊眾太監哭做一團。

朱厚照嬌慣養了一輩子,人又胡鬧,一遇到這種情形,頓時不知所措:父皇,要不要叫太醫,你說話呀

可連叫了幾聲,卻聽不到任何回應,朱厚照也慌了神,忙將哀求的目光投到蘇木身上:子喬,怎麼辦,怎麼辦父皇這是不是要大行了,我我我是不是去請閣老們過來

也不知道是傷心還是急的,朱厚照的眼圈就紅了。

還不到最後時刻,儲君勿急。蘇木衝上前去,忙用右手拇指掐住弘治的人中。

可手下的弘治皇帝還是沒有任何動靜,蘇木也急了,順手扯下弘治的髮簪朝他鼻下一刺。

啊所有的太監都在叫。

蘇木,你幹什麼太子也被蘇木的舉動嚇住了。

正在這個時候,榻上的弘治皇帝團誒一聲悠悠醒來,用虛弱的聲音道:不用傳閣老,不能亂。

父皇。太子撲到皇帝身上,眼淚落了下來。

弘治艱難地伸手摸了摸兒子的頭髮:太子,剛才朕可把你嚇住了

朱厚照:沒有,兒臣不怕。父皇,要不再去傳太醫

沒用的。弘治皇帝:朕不需要醫生,只想看看蘇木的,蘇木。

臣在。

朕沒辦法看了,念給朕聽。朕只要聽得兩段,身子就舒服了。

快念,快念。朱厚照不住地催促著蘇木。

是。蘇木忙坐直身子,朗聲讀道:寶釵道:實在這方悟徹。當日南宗六祖惠能,初尋師至韶州,聞五祖弘忍在黃梅,他便充役火頭僧。五祖欲求法嗣,令徒弟諸僧各出一偈。上座神秀說道: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莫使有塵埃。彼時惠能在廚房碓米,聽了這偈,說道:美則美矣,了則未了。因自念一偈曰:菩提本非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染塵埃。五祖便將衣缽傳他。今兒這偈語,亦同此意了。只是方才這句機鋒,尚未完全了結,這便丟開手不成

一時間,滿屋只剩下蘇木讀書的聲音。

聽著聽著,弘治的嘴角露出滿意的笑容,嘴唇又動了動。

朱厚照將耳朵湊過去。

太子,朕心中好高興你你叫蘇木每寫完一段就就過來念給朕聽聽著聽著,朕的病沒準就好了又咳嗽一聲,弘治皇帝口鼻間沁出血來。

是,父皇太子的眼淚連串地落到父親胸口上:父皇放心,兒臣讓蘇木住在這裡,每天不停地寫,寫好就過來讀,一天一萬字。不,一天兩萬字。

傻孩子別哭,自從你生下來,朕就沒見你哭過

弘治還想伸手,可舉到半空,卻猛地落下去。

父皇朱厚照大叫一聲,回頭面容猙獰地看著蘇木::讀,大聲地讀

在這個時候,這個十五歲的少年這才猛然醒悟:我也許就要永遠地失去父親了

寶玉沒趣,只得又來尋黛玉。剛到門檻前,黛玉便推出來,將門關上。寶玉又不解其意,在窗外只是吞聲叫好妹妹。黛玉總不理他。寶玉悶悶的垂頭自審。襲人早知端的,當此時斷不能勸。那寶玉只是呆呆的站在那裡。黛玉只當他回房去了,便起來開門

讀著讀著,蘇木的眼淚也落了下來。

稿子上的字跡在淚水中慢慢變得模糊。

這次皇帝算是進入彌留期了,說來也怪,弘治病了一輩子,可生命力卻是異常地頑強。一天一夜粒米不進,灌什麼吐什麼,他那張臉已經脫水,眼眶也深深地陷了進去,目光也失去了神采。

也只有在蘇木念稿子的時候,才有一道光芒一閃而逝。

蘇木也知道這應該是最後的時刻了,也試圖提醒朱厚照要早做安排,畢竟,皇位的歸屬關係到整個大明朝的未來,關係到千百人的身家姓名。

可一看到太子那張如同受傷野獸一樣的臉,話到嘴邊,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蘇木只能嘆息一聲,飛快地在紙上寫著。這個時候也不講究什麼文彩什麼起承轉合,將故事講清楚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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