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城南千戶所。

天已經黑了。

光當

一口海碗摔在地上,然後是粗豪的咆哮:可惡,一個小小的藩王,也敢捆我胡家閨女。真當我錦衣衛是吃素的我恨啊,我胡順怎麼不是錦衣守備,怎麼不是籤事若是大權在握。只需隨意挑一個錯,就得讓那淮王惶惑不安

碰又是一聲響,一張椅子被踢倒在地,碎了。

不用問,自然是匆忙從城外跑回家的錦衣千戶胡順。

見千戶老爺大發雷霆,衛所裡的人都是一臉慘白。

至於胡進學,更是氣得雙眼都是殺氣:辱我家小姐,當殺

殺什麼殺胡順氣道:一個藩王,又沒造反,咱們能拿他怎麼著,休要說這種胡話。若傳出去,又是一樁麻煩

他也是午飯時分才接到女兒被人淮王府抓了的訊息,這才匆匆騎上快馬回了衙門。還好,蘇木已經先一步將女兒給救了回來,而且,為了瑩兒,蘇木還驚動了太子。

蘇木竟然認識太子,這個訊息讓胡順抽了一口冷氣,頓時覺得自己這個準女婿真是高深莫測起來。

正因為蘇木居然是太子的人,胡順剛才才在眾人面前大聲咒罵淮王,換成以前,借他十個膽子也不敢。

也如此,當淮王來提親的時候,他才藉故出城去躲。

可現在聽說蘇木和太子關係密切,胡順心中大動,思索著是不是將這個訊息透露給牟指揮,看能不能由指揮使大人給淮王找點麻煩。

自家女婿看起來將來的前程不可限量,指揮使應該能給我一點面子的,給我面子就是給蘇木面子,給蘇木面子,就是給太子面子。

正在這個時候,胡瑩所在的耳房裡突然傳來一聲痛呼:蘇木,你輕點,別不要,不要啊

蘇木:第一次,肯定都疼,你忍忍,等下就舒服了

啊,不要還是疼

別叫,叫人聽了像什麼

恩恩,啊啊,快一點,好舒服

這下,大廳堂裡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用怪怪的目光看著胡順。

胡順好象意識到什麼,一張黑臉膛紅得要滴下水來,只恨不得地上有條縫隙好鑽進去。至於指揮使大人那裡是不是該去,又該說些什麼,也沒心思再去想了。

胡進學也躁得滿身出汗,厲聲對眾人喝道:今天就這樣吧,都下去,誰敢在外面亂嚼舌頭,也不用過來當差了

幾個手下慌忙道:屬下什麼都沒看到,什麼都沒聽到

屬下的耳朵早幾天被家裡的娃娃用鞭炮給震聾了。

等眾人退下,胡進學期期艾艾地說:叔,事情都這樣了,怎麼辦

蘇木和胡瑩在耳房搞什麼,剛才在座各位都是成年人,如何猜不出來。只不過因為顧及到胡順的顏面,又敬佩蘇木的智謀手段,故意裝聾做啞而已。

偏偏這胡進學不識相,估計提起這事。

胡順心中突然有一種憋屈,自己閨女和蘇木在旁邊亂搞,雖說她遲早都會去蘇家,可蘇木也未免太不給他這個未來的老丈人面子了。

一張臉頓時氣得通紅:丟人就站起身來,大步朝外面走去。

胡進學默默地走到院子裡,手按繡春刀,不讓人靠近。

但一雙耳朵卻豎了起來,悄悄地頭著屋中的動靜。

屋中,胡瑩身上只穿著一件短褂,露出蓮藕般的手臂。這小丫頭即便再膽大包天,在心上人面前露出體膚,還是羞得將頭埋了下去。

卻見那白皙的胳膊上滿是縱橫的血痕,好在冬天穿得厚,傷得倒不重。

蘇木小心地將眼睛湊到胡瑩的胳膊前,手中的紗布蘸了點紅色的藥膏,輕輕地在上面抹著:別叫,別叫,這藥不錯的,是我脫人在通州安神醫那裡買來的,用於外傷最好不過。只需過上一日就好全了。不過,結痂的時候會癢,不要用手去抓。

疼胡瑩疼出眼淚來,怒道:什麼神醫,我看也不怎麼樣嗎偏要去抓

你就不能省省,再抓上了,小心結疤。蘇木氣道:兩個月前才弄斷了一隻手,現在又被人打成這樣,遇到你,我真是倒黴

遇到我又怎麼了,你還委屈了軍戶的女兒身上帶點傷也沒什麼了不起。胡瑩哼了一聲:蘇木,你眼睛湊這麼近做什麼,都快貼我身上來了

蘇木臉一紅:屋裡暗,看不清楚。

屋外,胡進學長長地松了一口氣,心想,我們倒是誤會了,原來是給小姐上藥。我就說嘛,子喬謙謙君子,斷不會行此齷齪之事。

但蘇木和胡瑩接下來的話臊得胡進學幾乎要將耳朵掩住了。

胡瑩聞言冷笑:怎麼,你還想看得清楚了話剛一說完,她就意識到自己失言,突然伸手握住蘇木,柔聲喊了一聲:子喬

蘇木抬頭看去,小丫頭滿面桃花,眼波流動,美得不可方物,頓時就痴了。

慢慢地,他下意識地將手伸過去,想要將這個小姑娘報在懷裡,好好心疼一番。

當手指碰到胡瑩盈盈一握的腰枝時,蘇木這才一驚,立即情形過來:蘇木,你不能這麼做,在你不能給人家任何承諾之前,不能做這種不負責任的事。

胡瑩心中又羞又甜,不覺將眼睛閉上。

不過,她等了半天,卻什麼也沒等到。

睜開眼睛一看,蘇木的手還停在半空。

心中不禁一怒,也不說話,負氣般地一把拉過來,放在自己腰上。

正在這麼時候,院子裡突然響起胡進學劇烈的咳嗽聲:小姐,傷藥可上好了子喬,小姐受了點傷,還是不要打攪她養傷的好。

好了,好了蘇木大為尷尬,一道煙似地倉皇而出。

氣得胡瑩在後面叫道:不省心的,我又不是老虎,你怕什麼

蘇木從千戶所出來,一回家,小蝶就急忙跑過來問胡瑩怎麼了。

蘇木自然不會跟她明說自己將太子都拖下了水,只道,還能怎麼樣,胡瑩去淮王府鬧,被人抓起來。王府看在胡順是錦衣千戶的份上,也沒為難她,打一頓扔了出來。我去得正巧,就把她給接回家去,又請了郎中。

不用擔心,事情已經圓滿解決了。

那就好,那就好,傷得可重小蝶念了一聲阿彌陀佛,忙問。

蘇木:就是被人抽了十幾鞭子,冬天穿得厚,也就是皮外傷而已。又沒有傷筋動骨,現在那小丫頭還活蹦亂跳的,估計再有個三兩日就好完全了。

小蝶又忙問:臉可傷了,會留下疤痕嗎

蘇木逗著她說:你問這個做什麼,會不會是巴不得人家破相

小蝶拂然不悅:少爺你當我小蝶是那種幸災樂禍的人嗎

蘇木:臉上還好,一點傷也沒有。

小蝶松了一口氣,又接著問:那麼,王府和胡家的婚事呢

吹了

怎麼會吹了呢小蝶大覺好奇。

蘇木將先前淮王評價胡瑩的話複述了一遍,然後無奈地說道:淮王嫌胡家小姐性子太烈,屁股小腿長錐子臉,大腳,瞧不上,反悔了

淮王的評語一說出口,小蝶頓時就笑倒在地上:哈哈,哈哈,我就說嘛,哪胡瑩有什麼好,根本就不像個女孩子,也就少爺瞧得上她。

蘇木也忍不住笑出聲來,正要再逗小蝶,卻看到屏風後面有人影一閃,看模樣,應該是吳小姐躲在後面偷聽。

嚴格說來,胡瑩算是吳小姐的情敵,這次情敵出了狀況,由不得她不關心。

小蝶笑了一氣,突然驚叫一聲:不好

看著她一臉的憂愁,蘇木有點莫名其妙奇妙:你怎麼了

小蝶驚惶失措地看著自己的腳,欲哭無淚:婢子也是大腳

咯屏風後面的吳小姐再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蘇木站起身來:吳小姐來了就一施禮,目光透過屏風上的紗幔朝吳小姐腳上看去。

吳小姐大驚,慌忙後退一步,身體撞在一個大花瓶上。

當一聲,碎了一地。

正在這個時候,外院的大門傳來急促地敲門聲,好象來的不是一個人。

門環的聲音在園子裡顯得驚心動魄。

蘇木蘇先生在嗎

蘇木,蘇子喬

蘇木心中一凜,暗想:果然來,按照時間計算,我和太子毆打淮王一事應該已經傳到皇帝耳朵裡去了,應該是西苑老人招我見駕。

他精神猛地一振,端正地坐好,朝小蝶看了一眼:小蝶,去開門,應該是朱壽家裡的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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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小家夥真厭人,大晚上的還來找少爺。小蝶很不開心地出去了。

不片刻,就進來好幾個身著便裝的中年人,皆是一臉青白。

這幾人蘇木認識,都是弘治皇帝身邊的貼身太監。

蘇木站起來,一拱手:早就等著了,可是大老爺叫蘇木過去說話

不是說話,是理論。為首那個太監一臉森然:大老爺說了,一旦找到蘇先生,立即請回家去,十萬火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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