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鍋內飛濺著滾沸的油花,這要是把手放進去,馬上就能和焦酥的炸雞一個模樣。

被拽到油鍋旁邊,葛智的臉都嚇綠了,一邊掙扎,一邊嚷道:大人大人冤枉啊

嶽肅根本不理會他的喊聲,而是不悅地說道:你們這些廢物,四個人動手,怎麼還沒把他的手按進油鍋裡,是不是缺少調教了

一聽大人語氣不善,四個差役這下可急了,衝著葛智是拳打腳踢,罵道:它媽的,你給我老實點,不想受苦就痛快的招,想充硬漢又不想受刑,天下哪有那麼便宜的事

誰說不是,害的我們被大人罵另一個差役朝著葛智的小腹就是兩拳,接著一拽他的手臂,直接朝油鍋裡按去。

葛智的手掌此刻已經感覺到滾油的熱度,他的精神徹底崩潰,大聲嚷道:別別我招我招

且不說手被油炸的痛苦,就說手被油炸之後,還不徹底廢了。眼下這情形,葛智看的明白,自己頑抗到底,等待他的就是無窮無盡的折磨。這不是一般的小案子,你坦白從寬會牢底坐穿,抗拒從嚴有可能回家過年,這等大案,只要發現你有牽扯,招了是死,不招會被折磨死。橫豎是一死,還不如來個痛快的,生不如死的滋味更令人難受。也許招了,還能有一些生計。

停見葛智答應招供,嶽肅忙開口叫停,又道:將葛智給我拉回來

算你小子識相差役在葛智旁邊嘟囔一聲,把他拉到階下跪著。

現在的葛智,跪下之後馬上衝上磕頭,大人,小的願招。其實小人只是一個跑腿的,並沒做什麼傷天害理之事,只希望招供之後,大人能夠網開一面,饒小人一命,哪怕吃一輩子牢飯,小人也是心甘情願。坐牢總比死了強,運氣好的話,趕上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或許還能罪減一等。

公堂之上,豈有你跟本府討價還價的資格,你且如實招來,若罪不至死,本府自當網開一面,給你一條活路。話是這麼說,但意思已經很清楚,只要你實話實話,可以留你一條性命。在嶽肅心中,斬龍幫的事情太過重大,陳威漢看樣子是不知實情,唯一的線索只剩下這個葛智。和斬龍幫相比,葛智的一條命,實在也算不得什麼。

多謝大人。葛智再不隱瞞,如實說道:小人原籍杭州,名叫王冒,家境還算殷實,但父親好賭,不到幾年,將家財全部輸盡,母親被活活氣死,可父親仍不知悔改,最後將剛滿十歲的我賣給同鄉的葛舉人當僕人,改名葛智,葛舉人也就是現在的通判葛大人。葛大人見我還算機靈,收我為長隨,時常替他跑腿,也沒有什麼紕漏,就抬舉我加入了什麼斬龍幫。斬龍幫到底是什麼樣的幫會,我也不太清楚,只是給了我一塊和陳威漢一樣的錫牌,說是身份的象徵。成為斬龍幫的弟子後,葛大人對我著實不薄,吃穿用度一概不少,地位隱然高出其他僕人,我也就欣然受之。這些年隨著葛大人四處赴任,最後來到這銅仁府葛智敘述完自己的身世後,將自己知道的一切全盤托出。

原來方查之所以會夜裡跑到葛墉府邸,那是因為他早已將方查收買,幫他通風報信。早先方查在城內犯了誤殺罪,葛墉一聽說他是方寨的人,非但沒有辦他,還好生招待。酒過三巡,方查吐露心事,說自己之所以意氣傷人,全是因為族長方齊霸佔他先父族長之位,無意歸還,他越想越氣,就喝多了酒,晚上跑到城裡宿娼,才鬧出的是非。葛墉聽了這話,馬上表示願幫他奪長之位,只要方查聽話。方查遂一口答應。

那日方齊等三族土司來到城內,就是方查報的信,葛墉得到訊息,馬上著手埋伏。似乎葛墉早就有意刺殺方齊,數日前就有一撥人趕到銅仁,還是葛智給找的地方安頓,知是從貴陽那邊來的,至於為什麼要殺方齊,葛智卻不曉得。

刺殺黔國公的人,是別處苗寨的,名叫齊升,當初被仇家追殺,葛墉看他有些本事,就將他救下。葛墉後來幫他除掉仇家,這人從此死忠於葛墉,還幫葛墉殺過不少人。這次刺殺黔國公,葛墉料想只有這人出馬,才不會在嚴刑之下吐露實情,所以才斷然讓他去了。

先後用蠱毒殺許天照和知府王盛才,都是葛智傳遞的訊息,為什麼要殺他們,葛智也不明白,只是奉命行事。一切的指令,都是從貴陽傳到通判府的,葛智也去過貴陽兩次,知道那個府邸,是前任貴州布政使聶高超的。

聽完葛智的口供,在場諸人皆大驚失色,實在是想不到,這樁案子竟然還能牽扯到前任布政使大人。眾人面面相覷,不知嶽大人會如何判處。

嶽肅面沉如水,平淡地道:葛智,你的那塊錫牌現在什麼地方

回大人,在我房間被櫥裡。

很好,讓他簽字畫押。

行文書辦將錄好的口供拿給葛智畫押,完畢之後,才聽嶽肅說道:金蟬,你現在立即帶人,到葛府搜查,把葛智那塊腰牌拿來,再仔細找找,看能不能翻出葛墉的那塊,如果能有什麼其他的發現,那就最好不過。這次仔細一點,看看有沒有類似於陳府的暗道。

葛墉的宅子已經搜過一遍,主要搜的只是主人房,丫鬟僕人的並沒怎麼搜,這一次可是要詳細搜查。

屬下明白。金蟬答應一聲,帶人前去葛府。

葛府早被查封,一直有差役在那守著,也不用帶太多人,到那一聲招呼,估計就能給翻個底朝天。

待金蟬走後,嶽肅看向牛乾,說道:守備大人,陳府那邊還要麻煩你的人多守幾天,是否查抄,還要等上面批示。

下官明白。牛乾連忙應道。

嶽肅點點頭,不再理他,再次看向陳威漢,說道:陳威漢,本府問你,參將林蕭風與此案可有干係

林蕭風一聽這話,臉都白了,生怕陳威漢拉自己下水。但他現在已經領教了嶽大人的聲威,連話都不敢說,只能可憐巴巴地看著陳威漢。

回稟大人,我表弟跟這案子並無關係,他絲毫不知情。陳威漢如實說道。

聽了這個回答,林蕭風懸著的心才算落下,長長地籲了口氣。

可接下來嶽肅的話卻又一次令他跌進萬丈深淵,此案牽扯太大,即便我也相信林參將或許並不知情,但畢竟尚未審結,還要等巡撫衙門那邊。這樣吧,林參將就暫時留在本府後衙,不得外出,這事我會行文告訴張總兵的。

嶽大人我是冤枉的,這案子真的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啊

不管跟你有沒有關係,日後自有公斷。一幹人犯全部押入大牢,聽候發落,退堂

副將尤傳成參將程朝祥是一點脾氣也沒有,哪敢為林蕭風說情,他倆知道利害,萬一多嘴,搞不好嶽大人連他倆也給留下了。憑著這個案子,把誰扣下,你也是半點脾氣也沒有。

嶽肅退堂,一幹人犯全部押入監牢,林蕭風關入後衙,尤傳成程朝祥牛乾辭別嶽肅,離開衙門。這三位出門的時候,臉色各有千秋,牛乾自是滿臉得意,另兩位還是心有餘悸。

嶽肅回到後衙,馬上命書辦撰寫公文,將案情經過詳情連帶口供副本全部裝好,命鐵虯送往巡撫行轅。因為案子又涉及到前任布政使聶高超,並不算結案,所以沒有寫處理意見。這種案子,最後定奪的當然得是刑部,嶽肅無權下最後判決,頂多是給出意見。然後又要給總兵張彥芳寫一封文書,言明為何扣押林蕭風。

天明五鼓,沐天嬌終於從床上醒來,揉了揉眼睛,發現這裡很是陌生。回憶起昨日發生的事,好似噩夢一場,只記得嶽肅剛一走,肚子就疼痛難當,那種感覺真是生不如死。後來自己好像是被嶽肅抱了起來,抱著自己滿街飛奔,在微風的洗禮下,自己的精神頭好像恢復一點,只是肚子更加疼痛,疼得自己就要死過去。

想到嶽肅抱著自己飛奔的時候,她的雙頰不禁緋紅,自己一個年輕寡婦,讓一個大男人抱著像什麼樣子。好在那是人家為救自己的命,不然傳將出去,哪還有臉見人。

對了,這是哪裡我還沒有死麼沐天嬌下得床來,朝房門走去,到了門前,將房門推開。

房門一開,映入眼簾的是一片身穿皂隸服飾的差役,臉上盡是疲倦之色。一看到房門敞開,郡主出來,馬上躬身施禮,參見郡主。

沐天嬌微微點頭,說道:這裡是嶽大人的衙門麼

回郡主,正是知府衙門。一名差役答道。

我在這裡躺了多久

不過四個時辰。

哦對了,嶽大人現在何處,在後宅休息麼沐天嬌又問道。

回郡主,嶽大人整夜都在審案,案子剛審完不久,人正在後堂呢。

審案大半夜審什麼案子沐天嬌納悶地問道。

就是郡主和郡馬爺中蠱的案子,聽前面的差役說,現在案情已經真相大白,兇手全都抓到了。

這麼快昨日抽到那支籤還真靈驗。沐天嬌心下詫異,喃喃自語,心中忍不住對嶽肅佩服起來。帶我去見你們嶽大人。

說完,沐天嬌輕移蓮步,向外走去。那差役前面引路,帶她來到後堂。

大人,郡主求見。來到門口,差役出生稟報。

快請。嶽肅說完,站起身來,向門口迎去。不等到門首,門已敞開,沐天嬌款款而入。

一見郡主,嶽肅向前緊走一步,躬身說道:下官治理無方,銅仁不寧,致使郡主中毒,還望郡主恕罪。

旁邊的差役見自家大人都在自行請罪,自己還傻站著幹什麼,一個個都躬下身子,大聲說道:還望郡主恕罪

大人何罪之有,若無大人相救,想本郡已經不能站在這裡。本郡要謝還來不及呢。看到嶽肅一臉疲態,沐天嬌的心頭更是感動,竟給他道了個萬福。隨後才道:聽說嶽大人已經將案件審清,不知是何人如此大膽,竟然毒害我夫妻。

嶽肅請郡主落座,取來口供,呈給郡主過目,並從旁解釋。得知案情尚未結束,又牽扯到什麼斬龍幫前任布政使聶高超,沐天嬌也是震驚。表示要立即寫信,將案情真相告訴父親。

貴州首府貴陽。

巡撫李枟正坐在他的書房內,翻閱文案,這時有家丁前來稟報,說銅仁知府嶽肅送來緊急公文。

李枟最近一直為郡馬爺的案子煩心,沐啟元三天兩頭的來催,搞的他頭大如鬥。前幾天又收到嶽肅呈報的張彥芳欲剿滅方寨的事,心中更是火大,畢竟自己是貴州最大的官,你黔國公就算爵位再高,也不能跳過我直接命令貴州總兵出兵吧。

現有又聽說銅仁那邊來了緊急公文,不知那裡出了什麼大事,連忙讓信使進來。

信使是鐵虯,他叩見之後,呈上一個封閉十分嚴實的木匣,旁邊掛有鑰匙。李枟審視一番,見封印無損,知道沒有被人開啟過,這才取下鑰匙,將木匣開啟。

木匣內裝著厚厚的一疊文卷,李枟拿出觀瞧,是越看越心驚。毒殺郡馬已經是大案,沒想到現在又有人毒殺郡主,好在郡主無恙,嶽肅又順藤摸瓜,查出幕後主使。

這等案子,李枟自是不敢怠慢,立即派兵圍住聶府,擒拿聶高超。

然而,當士兵衝入府內之後,聶高超已經服毒自殺,好在抓獲黨羽數名。經嚴刑拷問,終於招出謀害許天照王盛才方齊的原因。

原來是貴州水西宣慰府同知安邦彥勾結前任布政司使聶高超銅仁通判葛墉廣東前任遊擊陳威漢意圖率兵謀反,恐不能成事,故先派人用蠱毒殺郡馬許天照,因為蠱毒乃苗人專有,想用此事挑起貴州兵馬與苗人的戰火,再趁亂起事。不料許天照死後,黔國公雖然火大,卻沒有向三苗動手,而是令銅仁知府詳查此案。王盛才有些本事,他手下的親信王福竟然查出陳家的一些蛛絲馬跡,通判葛墉知道後,便讓人對王盛才下手。

為了挑起三苗造反,聶高超又派死士前往銅仁伺機除掉三苗土司,嫁禍黔國公,正好那天嶽肅召見三苗土司,因為有內線方查在,所以葛墉選擇了方齊下手。三苗原本打算派人去行刺黔國公,結果方彩兒被勸下,葛墉只好派苗人刺客去黔國公府行刺,失手後供認是方寨指使,結果卻被嶽肅給攪了。他們最後毒害郡主的目的,其實更為簡單,就是逼黔國公大怒,出兵剿滅三苗。因為他們知道,只要沐天嬌一死,沐啟元就算再沉穩,也絕對坐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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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出這些口供,李枟連呼好險,幸虧嶽肅救下郡主,又查出案情。他當下上表朝廷,一是呈報案情,二是為嶽肅請功。隨後又行文總兵張彥芳,讓他立即出兵剿滅安邦彥。

這裡的事情結束後,李枟寫了封信,讓鐵虯帶回給嶽肅,並讓他將一幹人犯解到貴陽。

嶽肅得了迴文,下令金蟬會同守備衙門出兵押解人犯前往貴陽,又行文一封,為陳威漢與葛智求情,其中是陳威漢是受脅迫從賊,自己答應過只要他如實招供可為他保全一點血脈,希望巡撫大人能夠法外施恩,給陳家留下一名男丁。至於葛智,是本案的重要汙點證人,全靠他才能順藤摸瓜,查出幕後主使,理清陰謀,希望能夠從寬處理。在最後,嶽肅又提出一個疑問,那就是聶高超是不是斬龍幫的人,如果是的話,又是什麼身份。

在嶽肅心中,聶高超絕不可能會是這個斬龍幫的幫主。憑他的能量,還不可能找到倭寇要挾陳威漢,更不能讓通判葛墉如此死心塌地。但一切的線索好像都從聶高超的死而中斷,要想繼續查出斬龍幫的底細,恐怕只有能張彥芳剿滅安邦彥之後,由安邦彥的口中問出。

這樁案子也算暫時告一段落,這些日子嶽肅忙的是焦頭爛額,現在總算可以放鬆一下。不過他還是先處理了一項公務,判決關羽。

因為關羽的指控,嶽肅才盯上陳家,從而破獲此案,也算是大功一件。將功抵過,嶽肅改判他充軍雲南,並寫了封書信,言明關羽是破獲此案的關鍵,讓他隨身帶著,到了雲南之後,呈給有司,或許能少吃的苦頭。關羽接過書信,自是感恩不盡,給嶽肅重重磕了三個響頭。

可以說,就因為這封書信,從而改變了關羽的人生,這一點嶽肅都沒有想到。黔國公在雲南那簡直是隻手遮天,牢軍營的管事看到這封書信之後,馬上對關羽客氣萬分,連殺威棒都沒打,並將信轉呈給黔國公。黔國公見到後,竟親自召見了關羽,見他虎背熊腰,有些氣概,便留到府中做了侍衛。這關羽憑藉著在劉勝府上做打手頭目的經驗,步步提升,得到黔國公的器重,委以重任。不過這是後話,這裡暫且不表。

今天爆發,本章五千字,等到晚上七點,還有一章,不少於五千字。希望大家多多支援。小翼拜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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