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科舉考試之後,只要是中了,都要到主考官那裡行謝師禮,就跟現代人畢業後請老師吃謝師宴一樣。這個規矩,嶽肅當然也知道。

自從得了這個解元之後,岳家是門庭若市,縣令大人是天天登門噓寒問暖,郭榮不僅把地契奉還,還送了好多禮物,並且要把一所宅子用給岳家,不過這個宅子嶽肅卻沒有收。

提親送禮拉攏的當然也不在話下,岳家的門檻都被踏平,好在自己是木匠,晚上無人自行給釘上就是。

人逢喜事精神爽,本來躺在床上的父親,因為兒子中瞭解元,就像是吃了仙丹妙藥一樣,馬上容光煥發,精神奕奕。

謝師的日子快要到了,嶽肅不敢耽擱,只能急忙啟程。這一日來到武昌境內,眼瞅著城樓就在前方,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前去謝師,總不能空手,禮物也要備上一些。此時他才發現,因為走的匆忙,身上就揣了十幾兩盤纏,給布政使大人買如此寒酸的禮物,終究拿不出手。

嶽肅思前想後,決定親手打兩件木器給恩師送去,在明代,上好的木器價值也是不菲。先到城外找家客棧住下,那時的客棧,入住也是要登記的,小二一聽說嶽肅的名號,馬上尋問是否是今科解元。

在那個年頭沒有什麼新聞報紙,所以客棧小二往往是訊息最為靈通的。走南闖北打尖住店的人多,以至上到國家大事,下到街頭瑣碎,這店小二都能聽到不少議論,今科解元的名頭,自然是聽過。

嶽肅如實點頭,小二更是熱情,把嶽肅請到西院單獨下榻。問嶽肅需要點什麼,嶽肅的回答卻令他詫異,我想問一下,你們這裡哪有賣木料和棉花的,鐵匠鋪在什麼地方

小二不知嶽肅這是何意,但人家是解元,也不便多問,當下親自引路前往。買了幾捆木料和棉花棉布,又租了一些工具回來,找鐵匠打造了十幾根彈簧,搞的小二是莫名其妙。當親眼看到嶽肅在院裡拉開架勢做木匠活,才明白原來這位新科的解元公還有如此愛好。

嶽肅早已打定主意,準備打造一張桌子和一把椅子給布政使大人送去。當然,桌子和椅子不能是那個年代的貨色,而是沙發和茶几。

別看上輩子不是木匠,但也是見過現代傢俬的人,知道大概的理念。這輩子木匠活已經達到一定的境界,二者這一結合,沙發和茶几很快成型。

傍晚時分,客棧外走來兩個小青年,一個是公子打扮,一個是書童裝束,二人都是麵皮粉嫩,十分白淨。

小姐,我還是第一次走這麼遠的路,累死我了,咱們找個地方住一宿,明天再走吧。書童撅著小嘴,可憐巴巴地看著身邊的公子哥。原來這位公子竟然是女扮男裝。

死丫頭,難道光你累,我就不累了嗎你以為我願意離家出走,還不是我那老爹,非要我嫁給什麼狗屁解元。我連那人長得什麼模樣,高矮胖瘦,多大年紀都不知道,要是又老又醜我可怎麼辦呀。對了,我不是跟你說了嘛,以後不許再叫我小姐,要叫我少爺呀。公子氣急敗壞地嘟囔起來。那個書童原來也是個女的。

是是是,小少爺,中解元的也不一定就是又老又醜,也許是風流才子也說不定。

風流才子本小姐也不稀罕,一個個都是花樣文章,哪有幾個是頂天立地的好男兒。再者說,到咱家門上投靠的舉人進士還少嘛,年輕的沒有幾個,大多都是四五十歲,我現在可是二八年華,豈能嫁給他們這樣的。

可老爺

別跟我提我爹,他一心總想著光耀門庭,哪管我的幸福,現在他已經富甲一方,乾爹在朝中也是大權在握,他還嫌不夠。真搞不懂,他腦子裡一天都想些什麼。好了,咱們到客棧休息一晚,明天再趕路。公子發了一頓牢騷,便朝客棧裡走去。

明天趕路,明天咱們要上哪呀書童謹小慎微地道。

我還沒想好,今晚好好研究一下。說話間,人已走進客棧。小二連忙上前招呼,這位公子爺,您這是要住店嗎

廢話,不住店誰到你這來,今晚客棧我包了,你把所有的人都給我趕出去。公子說完,丟出一片金葉子來。

小二一見到黃金,眼睛都在放光,說道:沒問題沒問題,公子裡面請。可話說到一半,又覺得不妥,畢竟客棧裡還住著一位解元老爺,別的客人可以攆走,解元老爺可不能攆,於是有些為難地道:公子爺,這個小店裡有一位貴客,要是將他也請出去,多有不便,不知您能不能通融一下。

什麼貴客這麼了不得,難道比這黃金還要貴重公子很是不悅地道。

實不相瞞,那位貴客是今科解元公,我們掌櫃還準備等他退房時請他提幾個字,您看

一聽到小二說是今科解元,公子的眼裡當即睜得老大,說道:是哪個解元

就是咱們湖廣今科解元,嶽肅嶽大老爺。

倒還真巧,沒想到他也住在這,如此正好,我且看看他到底長得是何模樣。公子打定主意,淡淡一笑,說道:既然是貴人,那就讓他留下吧,不知道他住在哪間房

公子這一笑,可謂是百媚叢生,看的小二都有點眼直,心想,這公子哥長得可真俊俏,不知要迷倒多少女兒家。連我這男人見了,都有些失魂落魄。

小二痴痴地盯了半天,一句話也沒冒出來,那書童可有些急了,說道:直勾勾地瞧什麼呢,我家公子問你話呢。

啊啊那個解元公正住在西院。小二這才緩過神來。

那我今晚也住在西院,別忘了把其他人都攆出去,前邊帶路吧。

小二連聲答應,引領二人前往西院,剛一進月亮門,就見嶽肅光著上身,拿著鋸在裁木頭。嶽肅從小鍛鍊,身體相當結識,呈現出倒三角般的健碩線條,公子和書童見了,不禁臉上一紅。

嶽肅見有人進來,瞅了一眼,也沒說什麼,畢竟你也沒把這院子包了。小二禮貌地打聲招呼,嶽肅客氣地點頭。

隨後,三人走進和嶽肅相對的房間,進門後,公子問道:那人便是新科解元嶽肅

正是。小二回答道。

這解元公怎麼像個木匠,幹起活來還真有板有眼,不會是冒充的吧。書童臉上露出不信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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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誰知道,不過即便是解元住店,也要給錢,想來也不至於。再者說,這種事誰敢呀,若是被人發現,是要掉腦袋的。公子爺,快到晚飯的時候了,您想吃點什麼

把你們最好的飯菜端上來幾樣。

小二得了吩咐哈腰退下,那公子將窗戶挑開,看向外面的嶽肅。心下不住嘀咕,這人年紀應該比我大不上幾歲,長得也是一表人才,滿臉正氣,可堂堂解元怎麼還會做木匠活

外面做活的嶽肅卻沒有什麼他那份閒心,忙的是不亦樂乎,現在已經做好兩張單人沙發和茶几,此時正忙於最後那張雙人沙發。

天色漸漸黯淡,小二先後將公子的上等飯菜送來,當問到嶽肅時,他只點了兩個普通菜餚和三碗米飯。茶几還沒有刷漆,嶽肅讓小二把飯菜放在茶几上,坐著新打的沙發,在院裡用飯。

在房間內用飯的公子和書童吃了幾口,公子又轉過頭看向嶽肅,見他吃的如此簡單,臉上卻充滿了滿足感。

粗茶淡飯也能吃的如此開心,他真的是今科解元嗎懷著好奇的心情,公子站起來朝屋外走去,書童想要跟上,被他揮手止住。

公子緩步走到茶几旁,面帶微笑地道:這位兄臺,可否請我在此坐一會呀。

嶽肅放下筷子,說道:當然可以,請。

多謝。公子又是盈盈一笑,坐到對面的沙發上,剛一落座,不禁一驚,咦這椅子怎麼如此特別,上面還有彈性。

啊,這是在下新研製的一種椅子,我給它起名叫作沙發。

沙發這名字真怪,不過坐在上面還真的很舒服。公子說完,像發現新大陸一樣,低下頭左瞧瞧右瞧瞧,屁股在沙發上蹭來蹭去,好半天才說道:這個沙發真好,能送給我嗎

公子既然喜歡,等日後給公子做幾個就是。只是這幾個,明日我入城謝師,要送給布政使大人,還請見諒。嶽肅彬彬有禮地說道。

入城謝師。公子一聽這話,馬上確定,看來眼前的人還真是今科解元,故意道:兄臺明日原來是要入城謝師啊,那一定是今科得以中第,還未請教尊姓大名。

在下姓嶽名肅字秉嚴,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嶽肅拱手說道。

公子學著嶽肅的樣子,說道:小弟姓李,名叫李應。這公子姓李倒是不假,可李應卻是先編的名字,她本名叫作李瓊盈。乃是湖廣第一豪商李文彰之女。這李文彰別看是個商人,卻是一個手眼通天的人物,不少朝廷官員都跟他結交,許多湖廣士子都投入他的門下賴以晉身,因為他有一個好朋友,名字叫作方從哲,也是李瓊盈的乾爹。

楚黨黨魁官應震吳亮嗣都是湖廣人,與李文彰相交莫逆,後由李文彰出面協調,與浙黨結成一氣。這才形成萬曆末年齊楚浙三黨與東林黨爭雄的局面。

李瓊盈和嶽肅對坐談天,別看嶽肅沒去過什麼地方,但上輩子頗有些地理知識,天南地北的講了許多。不知不覺竟聊到一更,二人似乎有了一種相逢恨晚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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