諮客檢視預約薄後回答:“王先生訂了8號房,預約時間是六點。先生你來早了,要不要先到廂房坐一會?”

“有勞帶路。”

溪望在裝修雅緻的包廂內等了十來分鐘,宏叔便在經理親自引領下進門。當他看見溪望就立即張開雙臂,給對方一個熱情的擁抱,爽朗笑道:“我就知道你不會讓我這糟老子自斟自飲。”又對經理說:“我的口味你都知道了,隨便寫幾個小菜就行。先拿一瓶好酒過來,我要跟世侄喝個痛快,你叫服務員沒事就別進來。”

經理點頭退出包廂,宏叔又說:“僆仔,你是怎麼知道我訂了這個包廂?”

“問服務員不就知道了。”溪望拿出對方上午給他的單支裝牙籤,“你早上說要先去辦事,有空再請我吃晚飯,而牙籤上又有這家餐館的地址,所以我就來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混一頓飯吃。”

“聰明,這頓飯我想不請客也不行了。”宏叔爽朗大笑。

“宏叔,今天早上是不是不方便……”溪望欲言又止。

“的確是有些不便。”宏叔收起笑容,“你別看我在研究所裡混上所長,其實也只是個打工的。我在辦公室裡的一舉一動,都在別人在眼皮底下。”

溪望緊張問道:“你被監視了?”

“也能這麼說吧。不過你別擔心,我能應付。”

“那我父親的事……”

“這裡就只有我們倆,你有什麼想問儘管開口問,我們之前沒什麼不能說的。”

“我覺得父親的死有些可疑……”溪望將昨夜在醫院發生的事告訴對方,“似乎有人想隱瞞某些事情,所以我想向你瞭解一下,父親離世時的一些細節。”

“你已經成長了,有些事情也該讓你知道……”宏叔突然變得嚴肅,點了根菸狠狠地抽了一口,隨即向對方講述當年的一些情況——

老二入院的時候,你正在外地唸書,在他身邊的就只有見華這個小丫頭,所以入院手續那些瑣碎事都由我來打點。

醫生說他患上了胰臟癌,這種病初期一般沒什麼症狀,到發病時通常已經是晚期,治癒的機會非常渺茫。我動用了一切關係,幾乎把本地所有名醫都請過來,給他做了次會診,希望能找到合適的治療方案。就算不能治愈,至少也要穩住病情,畢竟他當時還很年青,才四十來歲,而且還有你跟見華這對兒女。

可惜會診的結果卻令人沮喪,所有醫生都不約而同地搖頭,說他的病情已經到了藥石罔效的地步,不管取用哪種治療方案,都只會徒添痛苦。甚至有醫生背地裡跟我說,該為他準備後事了。

雖然他也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但為了不耽誤你的學業,一直都不肯告訴你實情。直到快要撐不下去,醫院連病危通知書都已經開出來了,他還是不讓我把你接回來。

說起來也奇怪,那天醫院開出病危通知書,我接到電話後就立刻趕到醫院。這時老二的身體已經很虛弱,我本想派人到學校接你回來,但他卻拉住我的手,跟我說:“還有很多事情等著我去辦,老天爺才不會讓我拍拍屁股就走。”接著,他又自言自語,“或許,我命中註定要當一回白老鼠。”

他這話讓我一頭霧水,還以為他病糊塗了。後來我才知道,原來他負責研究室正秘密研發一種代號為“泥丸”新藥。而令我感不可思議的是,泥丸竟然是種萬能聖藥,幾乎可以治療一切疾病。

我當時是研究所的副所長,老二則是研究所其中一個研究室的主任。按理說,不管他跟手下研究什麼課題,也得跟我交代一下。可是,泥丸這個專案居然就只有他跟相關的研究員知道,要不是他打算親身試藥,我可能這輩子也不知道世上竟有如此神奇的藥物。

或許,能治療一切疾病有點言過其實,但泥丸的適用範圍幾乎涵蓋我所知道的一切疾病,從常見的感冒咳嗽,到世紀醫學難題癌症、愛滋病等,都是泥丸的適應症。而且動物試驗的結果,亦顯示泥丸的效果相當理想,只要再透過人體臨床試驗就可以推出市場。

泥丸可以說是一種劃時代的藥物,它的出現有可能使人類徹底擺脫疾病的困擾,但亦有可能像抗生素那樣,為人類帶來更可怕的疾病。不過,這些問題已經不在考慮的範疇,因為除了正在研發的泥丸,就沒任何方法能夠挽救老二的性命。

所以,雖然覺得有些冒險,但我實在想不到任何反對的理由。

注射泥丸之後,老二的病情很快就得到控制,精神要比入院時好多了。泥丸的效果比預期更為顯著,用藥大概一個星期,他就已經能跟我到花園散步。而在一個星期之前,他可是連床也下不了。他的主治醫生也說泥丸的效果實在太神奇了,日後要是全面普及,恐怕九成以上的醫生都要改行。

眼見老二快康復出院,研究所的盧所長突然讓我到外地參加一個沒必須要的研討會,還把所有我們能信任的人全都支開。我當時也沒在意,心想老二的病情已無大礙,再觀察一段時間應該可以出院,我就算走開一兩天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可是,我萬萬沒想到,我剛出門老二就出事了。

都怪我太糊塗,其實事前我亦察覺到一些端倪,可惜當時太大意沒放在心上。之後回想起來,覺得這件事並不簡單。譬如,老二在去世前一天,突然語重心長地跟我說:“老三啊,我要是不在,我家的事你就別去管了。見華雖然還小,但溪望好歹也已經十八歲了,該給他一些磨鍊,讓他擔起這頭家。”

我當時還罵他神經病,後來仔細想想,他似乎是在跟我交代後事。他肯定知道有人要對付他,但又怕會連累我,所以沒跟我說清楚。我跟他當了這麼多年兄弟,要是知道有人要害他,就算把命拼了也不會讓他受半點傷害。

可惜啊,我在事前竟然沒能把這些事聯絡起來,非要等他出事後才發現問題。

那晚我入住研討會安排的酒店時,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總覺得會有事發生。我躺在床輾轉反側怎樣也睡不著,直到凌晨時分才勉強能合上眼。可是我剛睡了會兒,就接到徐醫生打來的電話,說老二突然出現休克症狀,正在搶救當中,叫我趕緊回去。

我連夜從外地趕回來,但最終也沒能見到老二最後一面。院方不知道受到誰的指使,竟然沒經我同意,就將老二的遺體送去火化。我趕到火葬場的時候,火化工已經將老二推進火化爐了。

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老二明明已經康復得差不多了,怎麼會突然說走就走呢?而且院方還急不及待地將他的遺體火化,似乎想隱瞞某些事情。本來我也沒想到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但當我返回研究所後,馬上就知道問題的所在。

我在火葬場安排老二的後事時,接到下屬打來的電話,說所裡一個研究室失火,燒死了好幾研究員。我當時一心只想著該怎樣安慰你跟見華,所以就沒去理會。待我回到所裡才知道,失火的原來是老二負責的研究室,研發泥丸的相關人員,竟然一個不剩地被燒死。

我覺得此事非常可疑,就想翻查跟泥丸有關的檔案,但竟然什麼都沒找著。如果不是老二曾經注射泥丸,我甚至懷疑研究所到底有沒有研發過這種藥。

我將所有事情聯絡起來,不禁懷疑老二的死會不會跟泥丸有關。或許在試驗泥丸的過程中出了某些問題,盧所長為了隱瞞真相而殺人滅口。

我為此事跟盧所長大鬧一場,但對方卻聲稱對泥丸一事全不知情。而且是老二主動要求試驗新藥,就算真的出了問題,也不是研究所的責任。

至於支開我和所有親信一事,盧所長聲稱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受到匿名恐嚇。在老二出事前一天,他接到一個神秘男人打來的電話,要求他支開老二身邊的人,不然就對他不客氣。他以為只是些無聊人的惡作劇,罵了句“神經病”就掛線。

可是,對方似乎並非光說不做,他開車時發現剎車失靈,差點就出車禍。維修員跟他說,汽車被人動了手腳,不但剎車有問題,油箱也有明顯的被破壞痕跡。要不是他運氣好,說不定會車毀人亡。

這顯然是個警告,他擔心自己再次遇害,只好聽從對方的吩咐,將我和所有老二能信任的人都支開。老二死後,對方又要求他儘快將遺體火化,他亦只好照辦。

如果問題不是出在盧所長身上,那麼最有可疑的就是老二主治醫生徐濤。這姓徐的之前跟我挺聊得來,可當我為老二的死給他打電話時,他卻變得支支吾吾,什麼都說不知道、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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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他惹火了,就一口咬他是庸醫,活活把老二治死。還有威脅他說,會動用一切關係將他的名聲搞臭。他被我嚇怕了,就告訴我這一切都是盧所長安排的,他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他還說盧所長已透過關係,讓醫院將他調派到外地,馬上就要走。

此外,我還發現盧所長的汽車的確是送了去維修,但原因並非如他所說,只不過是空調出了點問題,根本不會對安全構成影響。因此,我不禁懷疑他是害死老二的主謀。

我就此事到盧所長的辦公室跟他對質,要求還老二一個公道,否則就跟他沒完。面對我的一再質問,他終於承認自己撒謊,並承諾會給我一個交代,但希望我能給他一點時間。

當時我正怒火中燒,那肯給他時間,非要他立刻告訴我真相,不然就算把命拼了,也不會讓老二死得不明不白。他被我逼急了,就說看在我們多年交情的份上,求我給他一點時間,哪怕只有十分鐘也好。雖然不知道他到底想幹嘛,但他一再堅持,我亦只好到辦公室門外抽根煙,十分鐘後再進去要他將真相說出來。

在等待的過程中,我聽見辦公室裡有說話的聲音,他似乎跟誰在通電話,沒多久就聽見外面有人大叫,說所長跳樓了。我慌忙衝進辦公室,發現裡面空無一人,再衝到敞開的窗戶前,便看見他倒臥在血泊之中。

這件事的疑點實在太多,但盧所長一死,所有線索都中斷了,我想查明真相也無從入手。幸好皇天不負有心人,我透過翻查研究所的資金賬目,最終還是找到一絲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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