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村的調研,魯二蛋進行的很細緻,用了一整個下午的時間,走訪了去年胡家駿、齊政和幫扶過的農戶,詳細詢問了這些農戶的家庭收入情況,更加著重詢問了精神層面上,有些留守老人、婦女和兒童的存在的問題。這才發現,收入並不是這些人的一等一級的大事了,更重要的問題都是精神層面的!

敲開一家人的門,半天不見有人來開,羊石泉在門外喊道:“老羊倌兒,你弄啥著哩?快快來開門!”

這樣喊了四五遍,終於有人來開門了!是一個五六十左右的老嫗,打開門之後,一臉的怒容,轉身就走了,招呼都不打一個!大家都感到有些異樣了!

羊石泉嘴裡嘟囔道:“看來,又發生丟人現眼的事情了!”

“老支書,咋說!”魯二蛋問道。

“唉唉!市長啊,我都不好意思說了!”羊石泉低下頭,說,“這都是咱們管不了的事情,進去問問就知道了!”

大家都莫名其妙,只好跟著羊石泉走進這家。聽見正屋的耳房裡,有一個年輕女人嚶嚶的在哭,正屋的炕頭下,蹲著一個老漢,默默地抽著旱菸,老嫗正指著老頭罵道:“你個老飄客,你咋不尋到墳裡日¥你#媽去?你把六十歲給狗活給了嗎?你不想過了,你為啥不拔根球毛吊死去?就你那根蛆蟲一樣的玩意,你還學的哪門子的野驢?”

這一通好罵,直罵的跟來的女同志都紅了臉,低了頭,不能言語。好些人還不明所以,羊石泉走上去,一把從耳朵上提起那老頭,罵道:“老羊倌兒,你又管不住你老二了?又爬到你兒媳婦的炕上去了?”

這一說,大家才恍然大悟,原來是這麼回事!魯二蛋臉色沉重的厲害。

老羊倌兒倒是一點也不害臊的樣子,罵道:“那個小表子,別人弄的,我就為啥日不得?你們去問問她,看看全村裡面凡是長了那二兩肉的,哪一根她沒有吃過?”

這麼直接的話,說的好些女同志都背過臉去!羊石泉一巴掌摑在羊倌兒的臉上,罵道:“你個老不死的!她是你的兒媳婦,你這麼做,你還不如一條老狗!”

“嘿!她也高興哩!不信你問她去!”

天神哪!這都是些什麼人啊!黃小強心裡暗暗叫到。

那老嫗已經害臊的憤怒急了,操起一根扁擔,追過去打老頭,黃小強和已經追過來的羊誠只好雙雙上前,死命拉住那老嫗。老嫗開始發瘋一般吼叫:“天爺呀!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呀!咋就遇上了這麼個老驢&日出來的東西啊!好好的一個家,眼看就要散了!還有兩個小孫子,丟給我,叫我咋活呀!嗚嗚嗚……”老嫗哭天抹淚的,一番不可收拾。

突然,正屋的耳房裡跑出來一個小男孩,六七歲左右的樣子,臉圓嘟嘟的十分可愛,哭喊道:“不好了!不好了!我媽喝了樂果(一種劇毒農藥)了!”

這一嗓子,把大家嚇了一怔,老嫗和老頭都慌了,來的幹部也都慌了!大家都一哇聲往那小屋裡跑,魯二蛋喊道:“小強,快去吧咱們車叫過來,送醫院呀!”

黃小強慌忙撥打清源鎮小王司機的電話:“小王,快快把車開來,羊村二組34號,大杏樹地下的那一戶,有個婦女喝了農藥了,快快來!要兩輛車,快快,十萬火急!”

打完電話,黃小強急忙上前去看,他是學了些醫術的,慌忙大喊一聲:“大家都儘量不要讓病人掙扎,不要動她,動的越厲害,毒發的越快!”湊近小屋的黃小強,聞到一股刺鼻的農藥味!

黃小強一把拉住那個小男孩,問道:“娃,你媽喝了藥有多長時間了?”

“你們打門的時候,就開始喝了!還叫我和我弟弟喝,我沒喝,他給我弟弟灌了一口!”小男孩口齒伶俐。

“造孽呀!這天殺的!”黃小強罵一句,上前看見一個女人,頭髮凌亂,側躺著蜷縮在地上,看上去十分痛苦,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嘴裡正吹著白沫子!

黃小強看得從頭到腳都一陣涼水澆透的感覺,想不到這個村子的悲劇,今天趕趟兒似的,血淋林地呈現在在了大家面前,生命就在這些混賬事情面前,被死神吞噬了!

“大家不要慌,病人剛喝上農藥,還有得救,車馬上來了!快快卸一個門板下來,把病人抬出大門,車就在外面等著!”黃小強看著一群六神無主的領導人說。

這裡的多數領導,哪裡直面過這樣的慘劇,一看見這情形,基本上都震驚的不知所措了!魯二蛋介面道:“胡家駿同志、黃小強同志,羊石泉老支書,你們陪著病人抓緊去醫院吧!一定要搶救過來,聽到沒有!”

黃小強等人答應一聲,這時候,門外面的車已經在鳴笛了,羊誠卸下來一個門板,黃小強和羊誠兩人輕手輕腳把那婦女和小娃抬上門板,抬出大門,門外是小王和小張的桑塔納,把婦女和孩子都輕輕放在了後座上,胡家駿、黃小強、羊石泉都上了車,車子一聲呼嘯,離弦的箭一般駛出了村子,直奔嶺北縣醫院。

“怎麼會出這樣的事情啊?”魯二蛋問道。

在場的所有人都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羊村村委會主任胡冬至說:“市長,各位領導啊,這種事情,咱村子裡時有發生,風氣很壞,只不過這都是些羞於出口的事情,大家不說,見慣不怪了!現在咱們能做的事情,只有抓經濟,促進農民收入,抓計劃生育、發放補助、辦醫療合作等等事情,至於風氣問題,基本上都是家務事,雖然有婦女主任這一個職位,也基本上都是形同虛設的,管不來這些事情啊!現在年輕人大多數都外出打工了,有人帶走了妻子兒女,有的就留在村裡,時間一長,留下的年輕人翻牆頭去和這些留守婦女胡來,有些老人,也不自重,這樣的事情就多了!唉,基層上的事情,複雜得很,不是一句兩句就能說清楚的!這家老人綽號叫個羊倌兒,有一個兒子,外出打工,把妻子留下,後來回到村裡聽到妻子和其他男人,以及老人羊倌兒的瘋言瘋語,就把妻子打了一頓,出去四年已經沒有沾過家門了!這四年裡,這家人在村裡名聲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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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怔怔地站著,聽著胡冬至這麼說,羊倌兒老頭子也傻了,只管一鍋接一鍋的抽旱菸,老嫗兩隻拳頭暴風雨般打在老頭身上,嘴裡哭喊著,聲音已經嘶啞,說話含糊不清。村裡的幹部上前勸說,拉架。婦女主任楊曉媚走到那老嫗耳邊,悄聲說了一句話,那老嫗終於停止了大鬧,跟著楊曉媚離開了。

魯二蛋心情極其沉重,說:“今天就到這裡吧!剩下的農戶,咱們明天再走訪,先等著救人的訊息吧!”

在場的領導人,也都沉默著,跟著魯二蛋出了門。羊誠和胡餘三於是有招呼大家繼續進駐羊石中心棲心閣,只是今晚再好的美酒佳餚,大家也都沒心思吃了。

羊石中心的會議室裡,魯二蛋召集大家開會。

“今天,我們走訪還沒完,但是也剩下不多幾戶了,走訪的大致情況大家也都看到了,你們誰來說說,問題的癥結在哪裡?”魯二蛋說,“今晚,我們閒著,就討論這個問題,一邊討論一邊等著醫院那邊救人的訊息!讓基層的幹部先說,清源鎮的書記李希雲同志在不在?”

李希雲站起來,說:“我在,市長!”

“你對你們羊村的情況怎麼看?”

李希雲在大領導面前講話,一般都是定好了調子,跟著調子唱不跑調就不犯錯,現在突然被高高在上的市長直接提起來,饒是這樣一個見過世面有經驗的老幹部,也是怔怔地站了半天,說:“市長!各位領導!同志們,對於今天發生的事情,我要做出深刻的檢討!”

“你這個同志!不要有心理壓力!這些事情,我看都是普遍現象,不要說是你們的羊村、你們的清源鎮,我看就咱們秦川、沙省乃至全國各地的農村,這也許都是普遍存在的!這沒必要檢討,我是想聽聽基層工作者對這些事情的看法!”魯二蛋立刻打斷李希雲的話。

“市長,各位領導,同志們!那我就我的心裡話,說說我的看法!不周之處,希望大家指正!我認為,這是基層建設方面存在的缺陷所致的問題,自從改革開放到現在,鄉鎮、村一級的班子,作用基本上微乎其微了!原來收各種稅收,大搞計劃生育的時候,我們充當的角色就是收稅的、抓了大肚子婆娘去引產的,後來政策變了,我們就發發種糧補助、退耕還林補助、半個醫療合作本、繼續抓一抓計劃生育什麼的,農村經濟建設、文化建設等等方面的事情,就像是颳風,東一股西一股的,刮過去就不留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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