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寒生與吳楚山人父女聊到很晚才從他們的房間裡出來,月光下,信步走到紅松林的大樹後小解。

“寒生施主,請跟我到湖邊來。”一個極細小的聲音鑽入了他的耳朵裡,寒生打了個激靈。

藍色的月光下灑在了平靜地湖面上,四下裡一片靜寂,一個紅衣喇嘛負手站立在岸邊上,在他的肩膀上,一左一右各蹲著一隻黑色的大烏鴉,顯得十分的怪異。

“上師深夜前來,不知有什麼要事麼?”寒生走到跟前,看見來人原來是白天在喇嘛廟中見到的丹增老喇嘛。

丹增喇嘛轉過身來,月光下,他的面色看上去顯得有些蒼白。

“寒生施主,谷外面似乎有仇家在到處搜尋你,可否告訴老衲,你的仇家都是些什麼人?”丹增喇嘛問道。

“仇家?”寒生腦筋迅速的轉動著,按理說,黃家父子已經一死一傷,筱豔芳也已經飲彈身亡,自己在眾人面前墜了崖,難道說京城裡的那夥人又追蹤上來了?想到此,於是問道,“來的是些什麼樣子的人?”

丹增喇嘛望著寒生道:“兩個人,一老一少,口音十分的怪異,在他倆的相互交談中,曾提到了你的名字。”

一老一少?寒生撓了撓腦袋,實在是想不出來有這樣的兩個人。

“他們還說了些什麼?”寒生問道。

“聽不懂,說的方言十分古怪,肯定不是中原人。”丹增喇嘛說道。

寒生搖了搖頭,道:“我記憶中從沒有這樣的兩個人呀,待我出去看看。”

丹增喇嘛鄭重其事的告誡說道:“藍月亮谷的谷口只有在月圓深夜子時一刻顯露,為時也極短暫,錯過時間你就找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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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生驚訝道:“為什麼會這樣呢?”

丹增躊躇片刻,最後還是解釋給寒生聽:“在整個梅里雪山地區,只有藍月亮谷內的山體是由藍晶石構成的,漢人叫做榴輝巖。藍晶石不分晝夜的發出濃霧,遮隱了藍月亮谷,所以世上極少有人知道這條山谷的存在,裡面的人們自由自在的生活著,從不擔心外人會來打擾。藍色的濃霧只有在每月十五月圓之夜的子時才會消失片刻。”

“那麼,湘西老叟和山人叔叔他們分別都是剛好碰巧農曆十五那天,誤打誤撞來到了藍月亮谷的啊。”寒生恍然大悟道。

“正是,錯過農曆十五的深夜子時,連我們長居谷內的人也找不到入口,惟有再等上一個月了。”丹增喇嘛說道。

“那上師又是如何得知谷外這兩個人的訊息呢?”寒生不解的的問道。

丹增微微一笑,指著肩上的烏鴉道:“是神鴉聽得來的。”

“神鴉?”寒生疑惑的看著那兩隻黑兮兮的烏鴉,它們又不是八哥可以簡單的學舌,怎麼可能呢?

“這是藍月亮谷內特有的一種黑鳥,不同於你們中原那種蠢笨的烏鴉,它們十分聰明,而且記憶力極佳,確有過耳不忘的本事,不信可以讓它倆重新再複述一遍。”丹增喇嘛微笑著摩挲著烏鴉後頸上的黑毛說道。

“我不信。”寒生斷然的搖了搖頭說道。

不料話還未落音,那兩隻烏鴉憤怒的瞪了寒生一眼,然後竟然嘰裡咕嚕的說起話來……

寒生驚訝萬分的聽著它倆以人的聲音複述,而且竟然是分別模仿著一老一少兩個人的對話聲音,時而急促時而舒緩,果然其間冒出了好幾次“寒生”的詞語來。

“他們是日本人!”寒生驚奇的說道。

丹增疑惑的目光望著寒生。

“他們講的是日語,奇怪,村上武夫死在了金道長天罡氣功之下,犬伏師也被金道長的灌腸水噴死了,怎麼又來了兩個日本人呢?”寒生不解的說道。

“這麼說,日本人是你的仇家了?他們不會是要打藍月亮谷的主意吧?”丹增頗為疑慮的說道。

“我出谷去看看。”寒生說道。

“那你只能在下月的十五才可以回來了。”丹增喇嘛提醒他道。

寒生微微一笑,心道,別人要等一個月,可我憑藉著‘蠅眼’卻是可以輕易找回來的,無非是再跳一次懸崖而已,回想起上次墜崖真是給人一種飄飄若仙的滋味兒呢,早都想找機會再試上一次了。

“我決定出谷。”寒生語氣堅定的說道。

丹增喇嘛半晌未言語,最後沉吟著說道:“一切隨緣吧,寒生施主,你還記得今天在寺中,老衲對你說過丹巴仁波切的佛珠一事吧?”

寒生點點頭,道:“記得,上師說佛珠日後或許對我有所幫助。”

丹增微笑道:“不錯,這串佛珠是歷代住持大仁波切傳下來的,乃是藍晶石精所制,名為‘中陰咒珠’,裡面封閉加持了歷代活佛的一種神通,丹巴既去,咒珠的使用方法就不得而知了。丹巴將此珠留給你,看來寒生施主的緣分著實不淺啊。”

寒生吃了一驚,原來這串佛珠有這麼大的來歷啊,既是中陰咒珠,想來也是辟邪之物了。

“既然這中陰咒珠是貴寺之寶,寒生也不便留在身邊,還是交還給上師吧。”寒生說著從懷裡掏出那串佛珠遞與丹增上師。

“不,”丹增喇嘛擺擺手,說道,“寒生施主,丹巴仁波切既然讓你來保守格達活佛的預言,並賜你咒珠,必有深意,請不必推讓,按照丹巴的意思辦就是了。”丹增說罷詳細的向寒生講解了出谷的路線,然後帶著兩隻神鴉飄然而去。

寒生默默地看著老喇嘛紅色的僧衣漸漸的消失在淡藍的月色裡。

身懷著癔症神功,我完全可以像劉今墨那樣子去闖蕩江湖了,寒生轉身沿著湖泊邊的小路朝谷外而去。

月光下,寒生循丹增老喇嘛所指之路匆匆夜行。

湖邊的松林裡,劉今墨和小翠花的墳頭前坐著精神萎靡不振、半醉的老祖,她後悔當時未能當機立斷的追隨劉今墨而去,那樣的話,自己肯定會阻止他飲下毒酒的,若是劉今墨還活著,她甚至寧願主動退出,而成就小翠花他倆。可如今卻是:

相思夜,祖英獨自難眠,酒盡茶涼意綿綿……青青冢,辜負了有情人,天明散盡南柯夢……

老祖放下空酒罈,正值百般相思、肝腸寸亂之際,忽聞湖邊小道上有腳步聲經過,醉眼惺忪的望去,匆匆行走之人的身影卻是像極了寒生。

這麼晚了,寒生孤身一人要去哪兒呢?老祖迷惑不解,於是慢慢站起身來,心下尋思道,可別要出什麼事情啊,這孩子一點武功也不識。

想到此,老祖輕輕的提氣尾隨著跟了上去。

霧氣越來越濃密,僅僅可以看到腳下朦朦朧朧的小路,四周藍茫茫的一片,什麼都瞧不見了。寒生在蜿蜒的谷間跌跌撞撞的也不知走了多久,正當感覺到完全迷路了的時候,前面的霧氣竟然慢慢的消散了,眼前赫然出現了一座藍寶石般綠瑩瑩的湖泊,水平如鏡,倒映著皚皚雪山和一輪如勾的殘月,清冷而靜謐。

岸邊上燃燒著一堆篝火,篝火旁邊坐著兩個人,一股烤肉的香氣彌散在空氣裡,令人垂涎欲滴。

寒生走了過去,腳步聲引起了那兩個人的注意。

這是一老一少二人,老者面色白慘慘的,骨瘦如柴,兩隻眼窩深陷,瞳仁是綠瑩瑩的,竟然穿著一身黑西裝,領前系一條白色的領帶。那少年簡直還是個孩子,約莫七八歲的樣子,臉上粉嘟嘟、紅撲撲的,雙目如牛眼般凸起,佈滿了鮮紅的血絲,身上則是奶白色的童西裝,猩紅領帶,胸前上衣口袋處露出一角黑色金點的手帕。

火堆上烤著兩隻香噴噴的大鳥,地面上散亂著一些黑色的羽毛和腸肚之類的內臟,看上去好似丹增喇嘛肩上那種“神鴉”。

“你的,什麼人?”那老者站起身來,以生硬的中國話警惕的問道。

果然是兩個日本人啊,寒生注意的打量著他們,他倆的手上並沒有武器,但都各自揹著一隻不大的帆布背囊,裡面鼓鼓囊囊的。

寒生想,在江湖之上行走,萬萬不可首先暴露自己的底細。

“你們是遊客嗎?怎麼走到梅里雪山最偏僻的地區來了?”寒生反問道。

老者與少年對視了一下,然後老者點點頭說道:“我們的,是遊客,找人的。”聲音顯得怪異。

“是找女人嗎?”寒生面露笑容,故意試探著問道。

老者咧開嘴巴一笑,順著寒生的話說道:“是,是姑娘,花姑娘的。”

他的口腔裡亂糟糟的,竟然一顆牙齒也沒有,滿嘴都是粉紅色參差不齊的牙床肉。

少年轉動著凸起的牛眼狠狠地瞪了老者一眼,嚇得那他一低頭不敢再言語了。

“嗯,你的,又是什麼人?深夜來到湖邊幹什麼?”少年站起來打量著寒生道,語氣頗為老成持重。

這孩子細小的兩排牙齒倒是十分的整齊,像沈才華的那樣。

“我家就住在這附近,是出來找牛的,家裡的牛走失了。”寒生編了個謊話。

“找牛?”那少年狐疑道,凸起的眼睛盯住寒生,鼻子不停地翕動著,然後似乎十分肯定的說,“嗯,是屍的味道。”

那老者聞言臉色一變,迅速的從背囊裡抽出一把生鏽的半截子武士大戰刀,長長的把子,刀口不僅卷了刃而且滿是豁牙。他“嗖”的一下跳到了寒生的面前,深陷在眼窩裡的綠豆般的小眼睛惡狠狠地直視著寒生,口中問那孩子道:“師兄,什麼屍的他是?”

少年皺了皺眉頭,緩緩說道:“中原的屍變複雜的很,聽說有十八變,尤其以女人的變化最大。”

“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老者背出了一句中原的成語,臉上露出了笑容。

“他,男屍的。”少年又瞪了老者一眼。

老者慘白的臉上一紅,隨即雙手舞動著半截武士戰刀,對著寒生高聲喝道:“你的,什麼屍?我的,鎌倉相州五郎入道觀世正宗妖刀,你的說話!”

寒生曾聽劉今墨說過,殺人越多的戰刀越是能夠辟邪,有些京城裡的達官貴人專門設法收集到日本軍隊的舊戰刀,懸掛在臥室內,這樣冤魂厲鬼都不敢前來,尤其是那些砍人無數捲刃崩口血漬鏽痕的日本大戰刀,夜深人靜時居然會發出輕微的嘯音。

“掛在睡房裡?可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寒生當時不解的問道。

劉今墨曾詳細的解釋了,京城裡的達官貴人,一般哪個沒做過壞事?因夜間懼怕有冤魂前來,所以經常通宵失眠達旦,後來有高人指點以戰刀辟邪,試想什麼刀殺人最多?當然是日本侵華時使用的武士戰刀了,沒殺過人的刀就一點辟邪作用也沒有,後來京城裡掀起了一股日本舊戰刀收藏熱,價格也越炒越高了。

寒生望著老者手中的這把古老的半截子戰刀,心想,這刀一定是殺人如麻,飲血無數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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