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披頭散髮、袒胸露乳的一把推開了小翠花,雙手抱起了昏迷不醒的劉今墨,咧開了大嘴,鼻涕眼淚俱下:“你怎麼成了這般模樣?”她扭頭瞪著小翠花,連連厲聲質問道,“你是什麼人?竟敢碰今墨的身子?”

小翠花吃驚的望著這個不男不女的龐然大物,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說,你是他的什麼人?”老祖手一鬆,劉今墨“噗通”一聲摜落在了地上。

小翠花見狀,顧不得答話,趕緊俯下身摟住了劉今墨。

“啊!你……”老祖怒火中燒,臉上的痘痘也越發紫紅了,不由分說揚起就是一掌,軟綿綿的拍向了小翠花……

“住手!”寒生衝出來大聲喝止道。

老祖憑空收住了那一陰掌,眼淚巴巴委屈的望著寒生,手指著小翠花,傷心欲絕的說道:“這個小侏儒想要吃豆腐……”

小翠花緩過神兒來,也望向了寒生,狐疑的問道:“他(她)是什麼人?”

寒生無奈,只得向小翠花解釋說道:“她叫老祖,也很喜歡劉先生,”轉過來又對老祖說道,“老祖,她叫小翠花,已經與劉今墨有了婚約,就在這次北上期間訂的。”

老祖呆了,圓瞪著兩隻牛一般的眼睛望望寒生,又望望小翠花,突然間狂笑了起來,先是“嘿嘿”,然後“咯咯”,接著“哇哇”,最後“嗷”的一聲長嚎,袒胸露乳的轉身跑進了棗樹林裡……

寒生的心頭突覺猛地一窒,意念瞬間竟然催動了“老牛憋氣”,老祖那含有內力的接連三聲“嘿嘿”、“咯咯”、“哇哇”的遞進音訊震動並載入到了他的奇經八脈之中,驚起了自己腦中三魂之一的天魂,也就是“幽魂”,尤其是最後的一句“嗷……”音,幽魂拍案而起。

此刻,其他人似乎不覺得怎樣,那馮生還笑著對寒生說道:“怎麼樣?我說的不錯吧,這裡人的腦子都有點問題。”

寒生因為已經過了“癔症神功”的第一關——老牛憋氣,意念隨時調動‘守屍魂’,瞬間感應了老祖含有內力的頻率,天地二魂同時驚厥而起,他再也難以抑制內心強烈的衝動,於是也重複著大叫起“嘿嘿、咯咯、哇哇,嗷……”來了。

此刻的寒生面目表情如同魔怔了一般,極度的亢奮,臉色青紅白黃黑五色交替變換著,隨後神經質的狂笑不止,他終於歇斯底里了——“癔症神功”的第二關。

密咒,梵音“曼陀羅”,意為“真言”,是內證智慧、能夠顯示諸法實相的真實語言。在藏傳佛教中,密咒的一字一聲,總含無量教法義理,持有著無量威力和智慧,憑仗唸誦密咒的威力,可以成就某些神通。

其實,所謂“密咒”,它的發音來自古梵語,與中原發音截然不同,尤其是當某些特定的梵音在一起連讀時,其音訊對人體內臟與經絡會產生某種感應,就像次聲波能對人體造成傷害一般。

老祖無意中發自肺腑的幾聲傷感嚎叫,不曾想竟然暗合了古梵語的音調,連在一起竟然就是一句久已失傳的密咒,調動幽魂的真言,當然,前提下是意念催動守屍魂在先。

寒生誤打誤撞的進入了歇斯底里狀態,可是自己卻無法自行控制和收回,所以就一個勁兒神經質的狂笑不已,在中原武學中,亦稱之為“走火入魔”。

眾人見寒生剛才還很正常,怎麼突然之間發了癲狂,俱是大吃一驚。

蘭兒撲到寒生的身上,拼了命的搖晃著他的身體,口中不住的呼喚著他的名字,可是寒生渾若不見,依舊不停的張嘴狂笑著。

馮生明白,完了,寒生走火入魔了。

耶老自房間內探出頭來,瞅了瞅大黃狗不在跟前,便悄悄溜了出來,跑到了寒生的面前,歪著腦袋反覆端詳著,甚至踮起腳來,將自己乾癟的耳朵貼到了寒生的耳朵上。

馮生著急道:“耶老,你搞什麼鬼啊,寒生這可是嚴重的走火入魔了啊。”

耶老嘻嘻笑道:“原來他是‘太監的下面’……”

“太監的下面怎麼?”馮生有點慍怒道。

“沒啦。”耶老故作神秘的回答說道,“他的幽魂沒啦。”

“幽魂?”馮生不解的問,身邊的蘭兒吃驚的望著耶老。

耶老嘴裡嘟囔著說道:“奇怪,好好的人怎麼一下子幽魂就瘋瘋癲癲了呢?”

馮生皺著眉頭,鄙夷的說道:“我看你才瘋瘋癲癲的。”

寒生的身子輕微的一震,嘴一閉,突然止住了笑聲,凝神貫注,彷彿在思索著什麼。

他的耳鼓中傳來了老翠花的嘿嘿笑聲:“好小子寒生啊,你竟然練到了‘歇斯底里’,神功的第二關,這可是了不起的成就呢。”

此刻寒生還是不能夠說話,也無法恢復到正常狀態。

“你現在還不能夠控制幽魂,讓老孃來祝你一臂之力。”老翠花道。

寒生面目表情異常呆板,筆直的轉過身來,腿都不打彎,機械的邁開了步子,向房後的棗樹林中走去。

耶老伸手攔住了蘭兒和馮生,說道:“大家不要跟著,讓寒生自己的幽魂恢復過來就好了。”

寒生走進了樹林中,停在了一株老棗樹下。

“寒生,身體完全放鬆,以意念回到癔症神功的第一關‘老牛憋氣’中去。”老翠花的聲音飄渺如蚊蟻般,但字句十分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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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生的意念控制著守屍魂逐漸安定了下來,呼吸也放緩了,心跳減慢,天地間彷彿寂寥一片,靜謐至極。

“意念捕捉一個與守屍魂完全不同感覺的自己……”老翠花循循誘導道。

寒生感覺到自己極度的悲涼和憂傷,彷彿自己徘徊於汨羅江邊,遠眺楚天郢都,憂憤、孤寂和無盡的思念……手持出使的旌節,冒著刺骨寒風在北海邊牧羊,渴飲雪飢吞氈,苦忍了一十九年……須臾又似秋風蕭蕭,易水寒涼,懷藏短刃,悲歌一曲,壯士一去不復還……突然間,天降六月雪,竇娥含冤刀下,一縷香魂縈繞不去……唉,自古紅顏短薄命,常使英雄淚沾巾啊……

林中靜悄悄的,一陣清風拂過,幾片枯葉飄零。

“我終於明白了,老翠花,‘歇斯底里’原來就是多愁善感的幽魂在發作,而若是以意念去思索世間古往今來的諸多不平之事,它自然就會平靜了下來,‘多情自古空餘恨,好夢由來最易醒’,寒生可以控制幽魂了。”寒生面如拈花般的微笑道。

“嗯,你這小子真是靈光啊,照這樣下去,練成癔症神功指日可待了。”老翠花滿意的嘖嘖稱讚道。

“那麼第三關‘精神崩潰’呢?”寒生躊躇滿志的問道。

“這個嘛,老孃也不知道了。”老翠花不好意思的答道。

棗樹林的深處傳來了陣陣低沉而揪心的嗚咽聲,寒生循聲找了過去。

老祖盤腿坐在了一株虯結累累的棗樹下,披頭散髮,敞露著大胸一起一伏的在啜泣著,口中還不停地唸叨著:“我老祖乃是一貞節烈婦,好不容易找到了志同道合的男人,準備以身相許,想不到卻被一個小侏儒給搶了去,嗚嗚……”

寒生不知該如何來安慰她,只得默默地告訴她說道:“陽公已經死了。”

老祖止住了哭泣,抹了把眼淚,淚眼惺忪的望著寒生,破涕為笑道:“這老東西死了?太好了,我現在可以名正言順的和小侏儒一爭高低啦。”

寒生聞言悵然不已,許久,岔開話題說道:“那兩個小家夥呢?”

“打獵去了。”老祖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打獵?兩個嬰兒……”寒生驚訝道。

“我們最近吃的野味兒都是他倆弄來的,”老祖說道,忽然想起來又道,“劉今墨是怎麼傷的?”

“中了陽公的痰毒,與山人叔叔一樣木僵了。”寒生回答道。

“那還不趕緊想辦法治?”老祖急道。

“你要答應我,劉今墨未清醒之前,不要和小翠花鬧意見,以免我分心。”寒生說道。

老祖想了想,說道:“好吧,只要那個小侏儒不惹我,我老祖就暫且放過她一馬。”

“走吧,回家裡去,我要趕緊開始配藥了。”寒生說道。

老祖將散亂的頭髮在腦後攏住盤起,然後系上胸前的衣襟,嘴裡叨咕著:“屋子那邊還有兩個外人,男女授受不親,別讓他們看見我的身子,那些人會想入非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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